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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给我的回忆大多是甜蜜、惬意的,那些如梦如烟的往事经过时光无情的冲刷,显得更加单纯而洁白,令人神往。

    仔细想想,现在的一切都可以说是那时候种下的结果,虽然那时的许多事都模糊得只剩下一点美的影子了。近年来读了一些哲学书,再结合自己的人生体验,我不禁对权力意志的学说产生了兴趣。达尔文的生物学说也间接印证了这一点。当生命之间抢占空间的时候,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激烈无比,神灵也是这样进化来的吧?人类发展到今天,显然是靠征服其它物种,尽量地抢占了大量的资源而实现的。可见生命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永恒的角斗。趋利避害,损不足以补有余,生命的原始冲动也。突然想起童年时有一种游戏也类似于此。

    童年的一切活动都由于好玩,更由于生命的本能,所有的游戏都是某种生命理念的象征。记得那时很喜欢在绿草地上飞跑,在夏日灿烂的阳光下捕捉各种飞虫,如蝗虫、螳螂、蜻蜓、蝴蝶等,还有许多五彩斑斓的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中捉了一大堆昆虫,然后用一只透明的塑料袋装上,里面还放上几把青草和泥土,再用绳子捆住袋口,当然不忘留一点透气的小孔。这样就成了一个小世界,一个小小生物圈,而我就是主宰的上帝,超然于外看着它们惊惶地乱窜乱跳,但又丝毫无法逃脱。于是只好渐渐安静下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去角斗、争食,不断有较弱小的昆虫或被吞食,或被咬死,或是饥饿而死。剩下的一时也显得龙精虎猛,但不久随着资源的枯竭,它们也慢慢委顿下来,看来也命不久矣。这多象金庸笔下的邪教异人为练毒掌而喂养毒物的情景,最后剩下来的都应是毒中之毒的大毒王吧。可惜当时我还没看过武侠小说,不会产生现在这种联想,当时只逐渐觉得塑料袋越来越瘪,还发出一股臭味,唉,不再好玩了,于是就随手将它扔掉。

    当然这只是一种不太剌激的游戏,那些昆虫没有多少激烈而精彩的打斗。有一种最直观最剌激的游戏,我们常常为之拍手欢呼。我们抓来几只螳螂或蝗虫,弄一根笔直的树枝让其中的两只爬到上面,它们会一直往上爬,当它们爬到顶上时,一场角斗开始了,它们张牙舞爪地展开争夺空间的大战,手足并用,又抓又踩,又咬又推。最后自然是一个力弱或智拙的击落下来,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而胜利者当然恬然自得,踌躇满志。

    那时我们经常斗螳螂、斗蝗虫,有时也斗蟋蟀,从它们的血腥争斗中我们得到了无比的快感。这是不是未来我们成年后谋生觅食时相互竞争的象征呢?

    我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学会了成人后的争斗,我们对这种争斗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我们很小就对玩具枪感兴趣,我们喜欢玩打仗的游戏,我们常常会折磨一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生灵。对于昆虫,我们在充分玩弄了它们之后,又怕它们逃跑,于是不是把它们捏死就是把它们的翅膀的内侧部分折掉一截,让它们飞不起来,只能勉勉强强慢吞吞地飞得一米高,这样又可以再度捉弄它们。

    古今中外许多哲人宣扬人道主义,又有几个人想想昆虫被摧残的痛苦?生命,真是如此丑陋?也许佛教是为数不多的强调众生平等,不得杀生的哲学宗教学说。但这显然不属于现代社会,或许未来社会才有这样的弘大的胸怀。现代西方哲学中的柏格森的生命哲学好像强调的仅仅是人的生命;尼采的超人哲学就更狭隘,仅仅强调超人(有硬汉、英雄的意味)的生命,至于其它类型的生灵,就不叫生命了,活着只配给人凌辱压迫了。

    中国的传统哲学(尤其宋明理学)只推崇集体(家族)的生命,而大大忽视了人的生命个体的价值。

    这些都是一定历史阶段的生命观,只属于过去和现在,而绝不属于未来,尽管未来谁也难以断言会怎样。而现在,存在的就是这种似乎永恒的争斗。

    有竞争就有胜利者和失败者。中国的人文环境历来倾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喜欢为尊者讳,隐恶扬善,一旦失败,那个人就一无是处,一旦成功,那个人就“抱一为天下式”了。苏秦落泊时和飞黄腾达时人们对他的态度的不同就是一个典型。西方的观念中既有古罗马竞技场上的角斗英雄斯巴达克思,又有周而复始永远推着巨石上山下山永远看不到成功的影子的西西福斯。成功与失败对他们而言是二位一体的,斯巴达克思虽然是竞技场上的胜利者,但同时又是起义战场上的失败者;西西福斯虽然永远在徒劳,但他在将巨石推上山后再回眸山下的风景时的那份惬意又仿佛是个高傲的国王。

    人生固然是有得有失,但象范仲淹推崇的那种“不以物喜,不以自悲”的豁达心胸或许只有圣人才拥有。对于每一个艰难成长的凡人来说,面对风风雨雨大喜大悲,唯有一笑而已,对生命始终保持一份美感吧,除此之外你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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