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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打针吃药。现在我还是躺在床给你打电话呢。”林静喘吁吁的说。

    “怎么会这样呢,生的是什么病?”徐志问。

    “起始是伤风感冒,总不见好。现在胸口痛,咳嗽,我也说不清是什么病,怕是哮喘吧”林静的声音越来越娇弱无力了。

    “不碍吧?”徐志着急地问。徐志想,要是哮喘,那还了得。

    “你说呢?”林静不满地反问一句。

    “那就好好休息。”徐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林静沉默了片刻,突然问:“这一年里,你想过我吗?”

    徐志欲言又止。想!每每独自一人面对窗外寂寥的夜空,徐志就要想起林静和其他的许多。可现在徐志已不愿说出。在一个个漫漫无望的长夜逝过后,徐志就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叫林静的女孩。林静回到b城后会有一片新的天地,在这片天地里她会有新的生活,新的朋友。

    林静咳了几声,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平静下来“徐志,有机会来b城,一定要来看我,我等着你。我手机号码是13xxxxxxxxx,记住了?”

    徐志没有回答。他听到有一注涓涓的细流在潺潺流淌。徐志没有扣下电话,林静也没有。徐志想,也许该告诉林静,自己跟老婆已分居年余。而且,两个月前,自己终于果断地作出了离婚的决定。尽管法阴谋家拖廷至今不决,但自己的这个决定是无法动摇,也不会改变了。徐志还想问问林静回b城后的一些情况。可徐志终于什么也没说。默默半响,就轻轻地扣了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重新听起,徐志却没有兴趣了。他拖着沉重的双腿离开了办公室。站在门口,徐志神情茫茫然,他不知道空阔的天空下,哪里是他的去处呢。

    徐志漫无目的地走到街上,刺骨的寒风刀子般划割着裸露在衣服外的每一寸肌肤。徐志缩缩脖子,拢起双手,自嘲地笑笑。

    徐志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徐志看到陈琪和他老婆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徐志看到陈琪就想到他与许多女孩子、女人有着很深的交往,而他的家庭却洋溢着甜美温馨的气氛。陈琪老婆对陈琪的所作所为心里明镜似的,可她不哭不闹,默默地容忍了这一切,反以一种宽容的姿态和似水的柔情,轻轻地解脱了陈琪心中那如许多死死的情结。陈琪信誓旦旦地对徐志说过“我不能再跟另的女孩交往了,否则将遭报应。”徐志想,陈琪真聪明,陈琪老婆真好。

    陈琪老婆端着个电火锅过来,见徐志醒了,甜甜一笑,说:“醒了?我给你们热稀饭去。”

    徐志忙摆摆手:“不用不用,要认真起来,我真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陈琪老婆说:“你们总不爱惜自己。陈琪也这样,晚上夜猫子,白天像”陈琪老婆不好意思说下去。

    徐志会心一笑:“白天像猪!”

    于是两人都开心地笑了。

    在厨房里忙碌着的陈琪不甘寂寞,嘻颠颠地凑过来,拍拍满都是面粉的巴掌说:“徐志我真搞不懂你,刚进门时阴觉着脸,睡了一觉又捞了个大元宝似的,玩什么深沉嘛!”见老婆笑得弯了腰,就说:“老婆快去,给我们的大作家煮杯牛奶。”

    徐志见陈琪老婆进了厨房,悄声对陈琪说:“挺不错的,又漂亮又贤慧。陈琪好福气。”

    陈琪叹了一声,一脸的忧虑:“男人就是贱,老婆人家的好,孩子自己的宝贝。难道你徐志的老婆就丑了?厂花呐!”

    徐志低头不语。老婆的确是漂亮,甚至可说出众。然而女人仅仅漂亮是不够的。徐志想,为人妻的,最是那贤慧二字不可或缺。要是把漂亮和贤慧对立,徐志是宁愿选择贤慧的。

    陈琪看一眼徐志,得意地说:“言中了吧!这么漂亮的老婆你都不满意,你还要什么呢?!”

    要什么呢?徐志沉思着,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一个最常见最简单却永远找不到答案的问题。陈琪的话显然是有道理的。设若老婆真仅有贤慧而丑得羞于见人,自己又会怎么想。

    “好了!别哲人似的。快去洗耳恭听洗耳恭听,然后给林静打个电话,午饭我可是准备了四个人的饭菜的。”

    “打不打都一样,我一下火车就有这种感觉。”徐志点起根烟,嘶哈嘶哈抽几口,爷靠在沙发上吐烟圈。

    陈琪说:“现在你别跟我谈感觉,电话打不打随你,先去洗濑。”

    徐志不情愿地沙发上起来去洗脸。洗耳恭听过脸回到客厅,不见了陈琪,却见他老婆坐着织毛衣。

    “喝吧。”陈琪老婆指指桌子上的一杯热气蒸腾的牛奶。“陈琪说出去买只蛋糕。”

    “买蛋糕干嘛?”徐志不解地问。

    “陈琪说你的朋友要来。”陈琪的老婆望着徐志调皮地笑笑。

    徐志便有些不自在。陈琪老婆眼睛很大,很亮,很深邃,隐藏着很多令人无法猜透的东西。徐志心里就烦志来,陈琪怎么可以把这种事告诉老婆呢。结了婚的女人最忌讳最恨这个的。

    陈琪老婆从徐志身上收回目光,继续织毛衣,自言自语说:“当作家真不容易。”

    徐志倏然地红了脸,忙掩饰地端起杯子喝牛奶。陈琪老婆继续织着毛毛衣“快给她打电话吧,怕要等急了。”

    徐志见陈琪老婆认真地织着毛衣,并不曾抬头,就想女人的感觉真是怪异得可怕。徐志知道瞒不过陈琪老婆,只得老老实实地说:“她不知道我要来b城。”

    陈琪老婆说:“别难为情徐志,陈琪跟我说过你的妻子和林静,说真的,不管林静知道不知道,你既然来了就应该去看看她。”

    听了陈琪老婆这么说,徐志感到心情轻松了些。他感激地朝陈琪老婆点点头。徐志拿起电话拔了几个电话号码,未拔完,却突然搁下不打了。

    陈琪老婆疑惑地盯着徐志,一脸的惊奇“怎么了?”

    “没什么”徐志颓然坐下,徐志知道自己太过相信感觉。徐志的感觉总是突然而至,连一点预兆都淌有。种种道道的,徐志也就总是被自己的感觉所欣喜所折磨。徐志回想起下火车时的情景,心情更陡然变得觉重。

    细究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

    火车是凌晨五点到b城的。眼前的b城,对徐志来说新奇而又陌生。虽说徐志曾在b城当过两年兵,然十多年过去,b城已变得不可相认。车站是新建的,授了新潮的俗气,广场很大,华灯普照一如白昼,却又给人一种朦胧嗳昧的感觉。进站与出站的人们,在站口绞成一股扯不清的缆索。

    徐志出站后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像只离了母鸡的鸡雏。徐志发现自己走错了出口。出口分北出口和南出口。陈琪在电话里强调了好几遍,应该从北出口出站,出站后乘3路车,几分钟就可到陈琪家。然而下车时,徐志连指示牌也没看。就随大流向南出口。南出口到陈琪家既没有直达的公共汽车,路程也多了几倍。徐志六神无主地挨着一根电线杆站着。站一会,想到可以给陈琪打个电话。可是翻遍口袋也找不到陈琪的名片。

    肯定是来时匆忙忘了带上。徐志垂头丧气地想。忘了带的还有毛巾牙刷。

    徐志来b城是临时决定的。那天徐志和陈琪在电话里无聊地吹牛,陈琪随问徐志节日的两天假期有何活动。徐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懒懒地说,还能怎样,睡大觉罢。刚说完。忽然想到几天前林静的电话,一个念头就不可遏制地冒出来。去看看林静!

    徐志脱口而出:“我想见林静!我晚上就坐火车来。”

    陈琪似乎料到徐志会这么说,很理解地笑笑:“应该的,虽说人们常被情所惑,可人没有了情还算人吗?来吧!徐志!你们不是很相爱的吗!”

    徐志就来了,就孤寒雪地站在这根冷冰冰的电线杆下了。徐志惶惶回顾,发现很多人用怪异的眼光盯着他,媚态的,鄙厌的,和善的有的甚至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迫不及待的贪婪。徐志并不害怕迎着那些目光很有意味地吹声口哨,而后悠闲地朝对面一家灯火辉煌的食品商店走去。徐志边走边想,阔别十年的b城变得既令人振奋又滑稽可笑。

    在食品商店瞎逛时,徐志发现有一部公共电话,守电话的是个眼角堆满眼屎的老太婆。

    徐志一阵惊喜,很有礼貌地对老太婆说:“打搅你了,我用用电话。”老太婆不置可否,睡眠性松地斜视着徐志。这是一张虚张声势的浮肿的老脸,皱纹如沟壑,表情淡漠,似一潭死水。徐志的嘴角就扯一缕讥讽的笑意,商店的经营者无疑是个土包子。虽然想到在店里放个公共电话方便和招徕顾客,却不知用一年轻貌美的姑娘守电话会更令顾客赏心悦目。眼前的这个老太婆实在太煞风景。

    徐志拎起电话摁了几个号码,余下的几个号码却没有继续摁下去----徐志被自己熟练的动作惊呆了,徐志发觉自己摁的是林静的电话号码。而拿起电话时,徐志并没想到要给谁打个电话。

    徐志怅然地搁下电话,冬日的凌晨五点,夜色正浓稠得化不开,此时给林静打电话,怕是犯神经了。“两块!”老太婆冷冷地说,声音嘶哑。

    “什么!”徐地倒抽一口冷气“我并没有打通啊!怎么要两块?哪个城市的公用电话要两块!”徐志不顾一切地吼起来。

    “两块!”老太婆依然冷冷地说,并不和徐志多口舌。

    徐志瞪起眼与老太婆愤怒地对峙着,可一会儿徐志就失去了耐性,实在无聊透了!徐志想。徐志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钱不屑地甩在柜台上转身离去。

    “孤寒佬!“徐志听到老太婆很痛快地骂了他一句。

    徐志重新拿起电话,拔通了林静的电话。“林静!”徐志颤声叫。

    “徐志,我姐没起床,她身体不舒服,上午还有客户要求找她。你有事吗?”

    是林静的妹妹林丽。这个巫!徐志在心恶声骂。“你怎么知道徐志?林静要等什么客户?”徐志神情沮丧,有气无力地说。

    “我姐说一定是你。”林丽显很有耐烦“我姐是b城最大食品公司的营业代表,客户多也奇怪吗?”林丽的语气生硬冷漠“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要挂电话了。”

    “没事!谢谢你林丽,问你姐好。”徐志说完就匆忙挂了电话。徐志知道如不尽快挂断电话,自己一定吼跳起来。林静曾说她的电话就摆在她床头柜上,可她偏偏叫林丽听电话。徐志有种被欺骗被玩弄的屈辱的感觉。徐志知道由此而受伤的痛将一辈子烙在他心里。

    徐志的脑子一片空白。愣愣许久,呆呆地瘫坐在椅子上。呆坐着。徐志内心空落孤寂,一种无可名状的凄凉感紧紧地揪住了他,就像一个远走他乡无依靠的流浪者,感到一切都那么茫然和灰暗。徐志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无声地哭了。

    当徐志抹去一脸的泪时,碰上了陈琪老婆关切的目光。陈琪老婆什么也没说,给徐志泡了杯浓茶,然后靠近徐志坐下“怎么了,能告诉嫂子吗?也许嫂子能帮你点什么。”

    徐志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斗嘴了?”陈琪老婆凝视着徐志,目光柔和。“不管怎样,你都要有面对一切苦难的勇气,因为你是男人。”

    徐志觉得不能用沉默回避了“她病了。”徐志强颜欢笑撒了个谎。

    陈琪老婆拍着巴掌嘻地笑起来“真是个多情的男人!”又说:“她病了你就悉成这样,她该知足了”

    陈琪老婆的眼里噙满泪水。

    徐志吃惊地望着陈琪老婆,弄不明白陈琪老婆骤然间的情绪变化。

    这时电话响起。徐志心头一震,却迟疑着没有接电话。

    “别不好意思,电话在你边上,你接。”陈琪老婆催着徐志。

    徐志拎起听筒“喂”徐志说得很轻,如蚊蝇叫。

    “是我!徐志!”

    徐志听出是林静的声音。林静娇喘吁吁,间杂着几声咳嗽。徐志的心便悬悬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抓得难受,心中刚刚消退去的那份悲凉也随之涌上来。握着听筒的手哆嗦不止。徐志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小姐,你打错电话了,这里没有徐志!”

    “徐志!”

    徐志听到了林静带着哭腔的深情呼唤,可他异常坚决地挂了电话。他的胸口如揣着只小鹿,狂跳着,呻吟着,以致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陈琪老婆惊恐地望着徐志“你不该这样。”她说。话刚说完,她就慌了,她看到徐志的双唇苍白无血气,而身子如筛子般抖动不止。她知道这正经受着强烈的情绪激荡才会有的。她看到徐志哆嗦着想站起来,而两条腿却棉絮般软弱无力。她忙上前扶住徐志“别这样,徐志!别”她呆住了,徐志像个婴儿似的靠在她的怀里,再也挪不动半步。

    徐志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陈琪和他老婆守在他身旁。徐志长长地吁口气,说:“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从万丈悬崖上跌落下来。”

    陈琪老婆泪眼婆娑地望着徐志:“别动!你躺着,我泡杯咖啡给你。”

    徐志伸手攥住陈琪的手,苦笑着说:“我总是这么虚弱,给你添麻烦了。”

    陈琪拍拍徐志的手背,静默不语,过会,陈琪说:“好些了吗,看你的样子,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我不能不说。刚才林静在电话里说,她要来看你。”

    徐志的眼睛空洞而绝望,他摇摇头,又摇摇头。“我不要她来看!”

    他愣了一会,又说:“她什么时候来?”

    “一会就到。”

    徐志猛地坐直身子,急匆匆地跳下沙发,找出旅行包,从包里拿出些盒装的巧克力、奶糖、和鱼片等等,最后拿出一件质地上佳的上式西装裙。徐志套上外衣,拎起旅行包就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你把这些交给林静。”

    陈琪冲上前拉住徐志“何必这样呢!你辛苦到b城来,不是要见见林静吗?”

    徐志掰开陈琪的手“是的!但现在我不想见她了。我要走!”

    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陈琪的老婆给陈琪使个眼色。“那就让徐志走罢。徐志,听嫂子一句话。男人,要敢于面一切苦难。”

    徐志点点头,说:“我自己走,谁也别送!”说着,不知哪里来的精神力气,风般掠出陈琪家。

    陈琪老婆站在门口目送徐志,直至不见徐志的身影,她才揉揉酸涩的眼睛进屋。

    男人真可怜女人真可怜。陈琪老婆边走边想。

    徐志正好赶上开始a城的中午班车。国拥挤不堪,已没有座位票,徐志是一路站到a城的。

    回到a城,徐志直奔报社,徐志一到报社,同事就拉住他“你怎么现在才来,那个林静来过好几次电话了,叫你立马就给她回电话。”说完,同事拍拍脑门“差点忘了!你老婆昨天来过,她说不同意离婚,拖也要拖到你老。若你一定要离,就得赔她损失费。

    徐志似听非听地忙着收拾东西,随口说:“随她便!”

    同事怪怪地望一眼徐志。心想这是什么话!什么随她便,是不离随她便,还是赔钱随她便。

    徐志没有给林静回电话。

    三天后,徐志收到林静的一封快件。林静在信上说,她也不知道这次自己为何要这么对待徐志,或许是一种试探,分别一年,徐志是否依然还是那个徐志呢。林静说她调回b城后,犹豫过,彷徨过,你徐志是有妻孩的人,想想一切都可能是虚幻。林静说,我千方百计想忘掉你也想逼你忘掉我,可最终发觉一切都徒劳!我是多么的有你,我再也不能没有你了!你是我的一切!徐志!信的尾注着一行文字:这个星期天来a城,我一定要见到你,我一定要得到你!

    看过,徐志就把林静的信撕了。

    徐志来到总编的办公室,很认真地对总编说:“我想到各县跑跑,写篇乡村文化建设方面的文章。”

    总编诧异地盯着徐志,见徐志没有玩笑的意思,就很高兴赞扬了徐志几句。

    “什么时候下乡?”总编问。

    “明天就走。”徐志说。

    “明天是星期天啊!”总编眼睛具得跟铜铃似的。

    “是的,星期天就走!”徐志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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