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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那位一向不大开口的妙悟道人,闻言双眼猛翻,炯如寒电的精光,在淳于俊、林凝碧身上,来回一扫,冷然沉声问道:“你们所要找的,是不是终年贪睡的南荒妖尼”

    林凝碧虽见淳于俊向自己暗使眼色,但仍恼这目空一切,气焰十足的“北岳双仙”兄弟不过。

    林凝碧故意用一种讥嘲口吻,自鼻中轻轻“哼”了一声,截断妙空道人的话头说道:

    “南荒睡尼,名列‘神州四异’,举世钦崇!你怎叫人家‘南荒妖尼’?终年贪睡,足见与世无争,‘妖’在何处,林凝碧更顺便请教,你们北岳双仙,神既不清,气又不爽,言谈举止,更不飘逸出尘,仅仅充满骄狂浮暴,‘仙’字却是从何解释?”

    林凝碧这一番话,说得极够尖酸,妙空道人的两鬓白发,及颔下银须,立时“呼”地一声,猬然而起!

    妙悟道人摇手止住兄弟的暴怒,向林凝碧冷冷说道:“江湖人物,谁也顶撞‘北岳双仙’!念你年幼无知,又是女流之辈,不予计较!南荒妖尼在三年前,趁我兄弟远游天山,私上北岳七星峰双仙观中,盗取我镇观之宝,今日特来都阳山不开谷,索宝问罪。妖尼想活已难,你们何必见她,还是赶快归去的好!”淳于俊闻言,也不禁诧然问道:“双仙有什么了不得的稀世珍宝,会引起这位南荒睡尼老前辈的兴趣?”

    妙空道人怒声说道:“难道你还不信,是我兄长的‘龙渊宝剑’,与我的‘吴越金钩’!”

    林凝碧则因为这妙悟道人及妙空道人,印象极坏,遂把樱唇一撇,向淳于俊说道:“俊哥哥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既然是来找南荒睡尼老前辈,为什么老在这谷口绯徊?难道自命不凡的‘北岳双仙’,竟走不通‘不开谷’内的‘天璇迷径’么?”

    淳于俊知道林凝碧可能失言,方自看了她一眼,果然妙空道人闻言以后,怪声笑道:

    “原来老妖尼在谷口所布的,是按照星躔度的‘天璇迷径’,这种迷径,走法谁不晓得?是‘左四右三,进一退五,永朝北斗,即顺星躔’!”

    说到此处,侧脸向妙悟道人笑道:“大哥,你我骊珠既得,何必再与这两个小辈多缠?

    且进‘不开谷’去,找老妖尼讨还我们的‘吴越金钩’,与‘龙渊宝剑’!”

    林凝碧顿时明白,先前这“北岳双仙”弄不清谷内迷径的布置方式,正在左右为难,如今却在无意之间,被自己提醒!

    果然妙空道人语言方了,便自腾身往那封谷石壁以上十二个圆洞之中,靠右面的第三个洞口纵去!

    但妙空道人身形方到右面第三洞口,突似遇见什么无形袭击,双掌猛翻,当胸齐推,劲气狂飙涌外,人却凌空倒退一丈一二!

    壁上右边第三洞内,传出一股似懒洋洋的苍老口音说道:“我老尼姑整整三年有余,不能睡觉,心火旺得无以复加,居然还有人敢找上门来!贼老道好不要脸,若非那小姑娘为你指破迷津,你们兄弟便再钻上半日,也进不了我的‘不开谷’!”

    淳于俊、林凝碧闻言才知道南荒睡尼早在暗中监视,妙空道人则好似尝到厉害,低声向兄长妙悟道人说了两句,双双蓄劲凝神,抱元守一,注视着传出南荒睡尼语音的石壁洞口。

    少顷,自洞口闪出一位倦态十足,双眼惺松的缁衣老尼,瞥了北岳双仙兄弟一眼,缓缓说道:“我本来以为三年不曾睡觉,一见了外人,定然火气极旺,非有人要倒大霉不可!谁知你们运气太好,我老尼姑想发脾气,居然不知怎的肝火升不上来。贼老道快说,你们鬼头鬼脑,在我不开谷口,钻了半天,到底想做什么?”

    这回却是那一向不大开口的妙悟道人,发话答道:“南荒睡尼,你在三年以前,趁我兄弟远游天山之际,私上北岳七星峰双仙观,把我镇观之宝‘龙渊宝剑’及‘吴越金钩’盗走”

    妙悟道人话犹未了,南荒睡尼便“呸”地一声说道:“贼老道别死不要睑,‘龙渊宝剑’及‘吴越金钩’,你们不过先我一步,自五台山古墓之中到手,怎就厚颜自称双仙观之宝?

    不为了这两件东西,我老尼姑还不至于弄得三年面壁参禅,无法睡觉!想要宝剑金钩不难,除非你们替我解开,北邙鬼叟’丰秋老怪害苦了我的那桩哑谜!”

    妙悟道人见“龙渊宝剑”及“吴越金钩”的底细来历,南荒睡尼竟自清清楚楚,只得皱眉头问道:“什么难解哑谜,你且说出来让我兄弟听听!”

    南荒睡尼倦态十足,双睛眼皮垂垂地答道:“谁是‘人上之人’?”

    妙空道人比他兄长暴躁,听见南荒睡尼问出这句“谁是‘人上之人’以后,以为对方有意调侃,双眉一剔,应声含怒道:“这还不容易解?‘北岳双仙’就是‘人上之人’!”

    妙空道人这句赌气回话,几乎闯下了杀身大祸。因为当年六盘山“神州四异”大会上,北邙鬼叟丰秋是指定南荒睡尼去嫁“人上之人”如今“北岳双仙”居然以“人上之人”自居,岂非当面对这位名满乾坤的南荒睡尼,加以侮辱戏弄?

    果然南荒睡尼闻言以后,倦跟微睁,面容突然冷若秋霜,一声:“贼老道,你狗胆包天,自己找死!”

    缁衣大袖猛翻,一股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强烈程度的劲气罡风,对着妙空道人,宛如海啸山崩一般,横空卷出!

    妙空道人想不到南荒睡尼名列“神州四异”居然会说翻脸就翻脸地倏然下手,而且那种拂袖罡风,威势强烈得太已惊人,自己一身上乘神功,尚未及施展,身躯已被风力卷起,飞也似地往山峪削壁之上撞去!

    妙悟道人因变生顷刻,措手不及,眼看兄弟即将脑裂骨折,血肉横飞,正自急得无可奈何之际,南荒睡尼忽又苦笑连声说道:“我几乎忘了‘人上之人’的哑谜未解,及十年之期未满之前,老尼姑不独不能睡觉,并不能杀人,贼老道莫再出口无状,暂且留你一命就是!”说话之间,右掌虚空往外一抓,左掌却往崖壁以上,劈出一掌!

    这位南荒睡尼的功力,委实高得吓人,妙空道人被她拂袖罡风卷飞的那快去势,经这右手虚空一抓,居然略为缓慢,左掌之风,再劈中崖壁,反激回头,便完全阻住去势,救下了妙空道人一条性命,但连经巨震,人已晕绝坠地!可怜适才气焰万丈的“北岳双仙”此时一晕一呆,雄风尽敛。

    妙悟道人一面喂兄弟服下自炼益元保命灵药,一面心中兀自苦思不解,南荒睡尼警告莫再“口出无状”到底兄弟哪句话说得失当惹恼了这位难缠的怪异老尼!

    南荒睡尼向妙悟道人冷冷说道:“休看你们非我敌手,那五台山古墓之中,无主的‘龙渊宝剑’及‘吴越金钩’,我仍不愿就这样占为已有,彼此可公平一决!”

    南荒睡尼想了一想说道:“今天是正月十七,我们约定明年五月端阳,在这‘不开谷’口,举行一场‘剑钩比赛’大会,与会之人,使剑者夺剑,使钩者夺钩,谁能艺压群雄,谁就是这‘龙渊宝剑’及‘吴越金钩’的得主!”

    妙悟道人摇头哂道:“南荒睡尼,你这种办法,完全自占便宜,根本谈不上‘公平’二字!”

    甫荒睡尼诧然问道:“贼老道休得胡言,不公平之处何在?”

    妙悟道人狂笑说道:“天下所有名剑,强不过‘龙渊宝剑’,至于‘吴越金钩’的锋芒之利,更是举世无双!你神物在手,自然已立于不败之地!”

    南荒睡尼点头说道:“你这话说得不错,我老尼姑决非恃强凌弱,蛮不讲理之人,明年五月端阳,来这不开谷口的与会群雄,全用竹本所制剑钩,参加比赛便了!”

    妙悟道人点头同意,目光隐含激忿地,狠狠盯了南荒睡尼两眼,俯腰拍醒妙空道人,并向他略作耳语,便自双双走向西边一片排云削壁。

    淳于俊猜出“北岳双仙”兄弟,定然不知道自己与林碧凝来时所走秘径,不然何以费尽辛苦地翻越绝壁?

    思念未已,南荒睡尼又恢复了她那种仿佛疲倦已极的神色,懒洋洋地向林凝碧问道:

    “小姑娘,你们两个人从松下秘洞钻出,定是受我哪位老友指点而来,想动我老尼什么脑筋,最好不必多绕弯子。”

    淳于俊、林凝碧双双上前见礼,因曾听西域酒神说过,这位南荒睡尼比较喜欢年轻灵慧少女,遂先由林凝碧答话说道:“弟子林凝碧,与世兄淳于俊,自洞庭君山,奉西域酒神陶老前辈之遣而来”

    林凝碧话犹未了,南荒睡尼便即插口问道:“陶大杯居然跑到洞庭君山,丰秋老鬼叫他找的那‘酒中之酒’,他找到了么?”

    林凝碧躬身答道:“陶老前辈如今正与家父结伴遨游,他要畅饮天下美酒。”

    南荒睡尼闻言,颓然一叹说道:“陶大杯馋了三年,居然已然解誓饮酒,真是令人羡煞。

    我却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痛痛快快地大睡一觉。”

    淳于俊见这位名震八荒的武林高手,竟是极怪之人,不由心中想笑,但面上却竭力绷住,取出陶大杯所书密柬,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说道:“陶老前辈关心老前辈自六盘山会后,可能未曾安眠,特遣晚辈前来,恭送‘宁神圣药’!”

    南荒睡尼皱眉说道:“陶大杯大概嘴馋三年,定然在猛然畅饮之下,醉糊涂了,我不能睡觉之故,哪里是缺少什么‘宁神圣药’!”

    南荒睡尼接过密柬一看,只见封上写着八个大字:“宁神圣药,一服安眠!”

    不禁“哦”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我倒要看看陶大杯这个醉鬼,弄什么玄虚?难道北邙鬼叟丰秋老鬼所留的机关,竟被他一齐参透?”

    边说边行拆开密柬,果然一看之下,这位业已面壁坐禅三年,不曾睡觉的南荒睡尼,竟自盘膝坐在“不开谷”口,背倚着二十个圆洞的石壁,眼皮一垂,立即呼呼大睡,梦入香甜。

    淳于俊、林凝碧好生惊讶,不知“西域酒神”陶大杯,在那密柬之上到底写些什么,竟是如此灵效!

    起初以为南荒睡尼略睡即醒,哪知越来越鼻息沉沉,手上所拈的那封密柬,也渐渐滑落在地。

    林凝碧轻轻拾起一看,原来柬上所写的是四句似偈非偈之语:“翻遍贝叶经,禅是道中道;参透菩提果,佛为人上人!”

    淳于俊看完诧异道:“照这柬上偈语语气,北邙鬼叟丰秋为南荒唾尼老前辈,定下这条去嫁‘人上之人’之意,不过是让对方虔心礼佛而已,未似有甚恶意,怎的竟与世俗传闻‘神州四异’以内,至凶至恶者,莫过于‘北邙鬼叟’之言,不相符合呢?”

    林凝碧更猜不出所以然来,两人遂恭立南荒睡尼身旁,静待这位武林奇人一觉醒来,有所请益。

    哪知自约莫辰牌时分站起,一直站到黄昏,南荒睡尼不但未醒,那种酣睡鼻息,却越来越如雷鸣,震得远山近壑,回音袅袅。

    淳于俊那好的内功,却觉得两腿业已站酸,生恐林凝碧过于劳累,遂低声笑道:“碧妹南荒睡尼三年枯坐蒲团,未尝寻梦,好容易酣然一觉,可能睡得极长。我们不如各自静坐行动,并为这位老前辈护法!”

    林凝碧点头微笑,盘膝静坐,垂腔调息,运气行动;淳于俊也照样施为,内家妙绝,果不寻常,真气流转四肢百穴一周以后,便即疲累尽除,渐渐神与天合。

    三遍功行做罢,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刚刚神归紫府,气纳丹田,双目欲开未开之际,耳边突然响起南荒睡尼那种懒洋洋的语音问道:“你们两个娃儿,居然这好耐心陪我坐了一夜。

    陶大杯那醉鬼的柬贴,惠我太多,但这家伙生平决不吃亏,我得想想,给你们一些酬报为好。”

    淳于俊、林凝碧闻言赶紧睁目起身,果然不知不觉之间,漫漫长夜已过,万里沧溟,云霞幻彩,青崖翠壁,一片青灵。

    南荒睡尼用手揉着眼皮,仿佛好梦初回,竟犹未尽地打了一个呵欠,又复说道:“我想未必想得适当,你们辛苦远来,难道心中就毫无打算?”

    林凝碧知道对于这种盖世奇人,无论什么事,最好莫如实说。遂含笑躬身说道:“既然老前辈有意成全,林凝碧、淳于俊想求赐那两柄‘龙渊宝剑’‘吴越金钩’,以及绝妙当今的‘天罡三十六钩’及‘地煞七十二剑’!”

    南荒睡尼看了林凝碧两眼,点头笑道:“小姑娘倒颇爽直可爱,但我知道你们决非见景生情,必是事先受了醉鬼陶大杯的指点,钩法剑法,我是绝不吝传,不过‘吴越金钩’与‘龙渊宝剑’已起纠纷,万一你们持以行道江湖,遇上昨日两个贼老道时”

    淳于俊刚才听闻这一钩-剑,是南荒睡尼盗自北岳仙观内之物,本已不想再要,但因后来知道剑钩并非双仙观原有,妙悟道人也是得自五台古墓以内,才主意又变。闻言剑眉双轩,岸然发话道:“晚辈等不怕那徒具虚名的‘北岳双仙’,并愿遵老前辈五月端阳之约,各凭所学,在这‘不开谷’口,赴会群雄,比剑夺剑,比钩夺钩。目前只算暂时借用,便于诛除些为害人群的魍魍魑魑而已!”

    南荒睡尼摇头说道:“年轻人胆子大些,原无不可,但若说北岳七星峰双仙的这两个贼老道,是徒具虚名,则未免大大走眼。休看他们刚才那等狼狈,其实真正功力,仍属当今武林的一流好手,不过一来妙空想不到出语欠妥,把我过分激怒,竟会猝然出手,运功防卫不及,以致吃了大亏,妙悟也被就此镇住,二来我三年来我面壁坐禅,心无旁鹜,进境极速,尤其真气内功方面,较之当年在六盘山时,竟受了那‘北邙鬼叟’丰秋之益不浅。”

    南荒睡尼长眉略皱,微带诧异不解之色说道:“陶大杯这醉鬼说得好:‘翻遍贝叶经,禅是道中道;参透菩提果,佛为人上人’。丰秋老怪的这个哑谜,虽然把我害苦三年,但确对我有无比助益。不过若照‘北邙鬼叟’平素行为来看,似乎其中不会不含有险恶心机,只是尚未发现而。”

    南荒睡尼说到此处,突然话锋一转,含笑说道:“我这老尼姑,以睡成名,三年不能睡觉,委实苦恼之至。你们既远来为我解除此苦,不仅愿将‘天罡钩三十六式’及‘地煞剑七十二式’传授,连‘龙渊宝剑’‘吴越金钩’,也可暂时借用,只要照我所传,辛勤苦练,明岁端阳会罢,这一钩一剑就是你们终身所有之物了。”

    淳于俊、林凝碧大喜过望,双双恭身拜谢,南荒睡尼伸手拦住,笑道:“你们且慢高兴,传钩借钩,传剑借剑,还有个难题,要让你们去做。”

    淳于俊双目一张,神光四射,朗声答道:“只要是上不逆天理,下不悖人情,老前辈尽管吩咐,淳于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时旭日已升“不开谷”口一片光明,景色清奇雄丽之极。

    南荒睡尼面对旭日,脸上神光湛然。看了英姿焕发的淳于俊,及林凝碧几眼,点头道:

    “怪不得那终年不办正事的陶醉鬼,会如此垂青!你们两个人确实姿质胸襟,均称上造。淳于俊说得对,悖人情逆天理之事,断不可为,我老尼姑也不会那么糊涂,对你们故意刁难”

    淳于俊赶紧躬身接口道:“晚辈一时失口,老前辈请勿如此言重。”

    南荒睡尼目光一眺天边,似在追忆当年往事,喃喃自语道:“丰秋老鬼,当年在六盘山所设‘酒中之酒,天外之天,人上之人’等三个哑谜,已解其二。陶大杯喝了,酒中之酒’,我老尼姑参透了‘人上之人’,难道‘东瀛妙道’,独落人后,他就找不到‘天外之天’究竟在何处?”

    自语至此,突然神色一正,向淳于俊、林凝碧缓缓说道:“陶大杯解开‘酒中之酒’哑谜,不过只可开怀畅饮,我解开‘人上之人’哑谜,也不过仅能高枕安眼,但万一若被‘东瀛妙道’找到‘天外之天’,则他色戒一开,又不知有多少无辜少女,遭受浩劫。”

    淳于俊听出南荒睡尼的话中含义,微笑问道:“老前辈是否想令淳于俊、林凝碧,设法阻挠那位色心未曾勘破的‘东瀛妙道’,不让他找到‘天外之天’,究在何处?”

    南荒睡尼一点头,林凝碧便即笑道:“不仅这事我们愿意承担,并可设法为老前辈打探,那位‘北邙鬼叟’丰秋,当年设这几样异乎寻常的哑谜的真正用意何在。”

    南荒睡尼摇头说道:“东瀛妙道可斗,至于那位北邙鬼叟,你们千万不能凭一时之锐,轻易招惹。”

    淳于俊听得不解,含笑问道:“同是‘神州四异’人物,难道‘北邙鬼叟’会比‘东瀛妙道’高得太多?”

    南荒睡尼笑道:“‘神州四异’的武功均相类若,一下难分。‘东瀛妙道’在不曾寻得‘天外之天’之前,不能犯色,不能杀人,你们斗他何妨?但‘北邙鬼叟’却不受这种限制,以他那身绝世功力,及阴诡无伦的心机手段,岂能轻轻易易地探出他那心头隐事!”

    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听南荒睡尼这等说法,口内自然唯唯,但却起了少年人同有的好强之心,若有机缘,偏要斗斗这位举世公认难缠的“北邙鬼叟”

    南荒睡尼何尝不曾看出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心意,遂道:“当今江湖曾有传言,‘淫不过东瀛妙道’,‘怪不过南荒睡尼’,‘豪不过西域酒神’,‘狠不过北邙鬼叟’,‘毒不过百毒孙膑’,还有一位,淫怪豪狠毒’加在一起的,件件超越常人的‘无相勾魂天魔女’”

    林凝碧笑道:“老前辈放心,以我们这种荧火之光,当然不会以卵击石,寻上去自讨无趣;但万一巧遇,或有特殊机缘,也决不怕他。因为我们既敢斗以毒震人世的‘百毒孙膑’轩辕老怪,又何必独怯这以‘狠’传名的‘北邙鬼叟’?”

    南荒睡尼闻言,微觉一愕,说道:“百毒孙膑虽然不擅武功,但毒技之高,心机之险,堪称一时无二,斗他尤比斗那‘北邙鬼叟’丰秋还难。你们好端端地,去招惹一位混世魔王做甚?”

    林凝碧遂把欧阳一缺率众君山寻仇,百毒孙膑轩辕楚助纣虎虐“西域酒神”陶大杯一醉解千愁,并定下万妙山庄之约等事,对南荒睡尼细说了一遍。

    南荒睡尼听完轩眉笑道:“我说如何?轩辕楚无形毒技,委实难防,陶大杯若非运气太好,误打误撞地仗着那一肚子黄汤,消灾解危,恐怕名重天下的‘西域酒神’,早巳变做了九泉酒鬼。不过越是与这等人物勾心斗解,越够刺激。我老尼姑到时若是一觉睡醒,不在梦中,定也跑趟崂山,瞻仰瞻仰传说中‘步步皆是危机,处处莫非鬼域’的万妙山庄。”

    淳于俊、林凝碧无意之中又拉上了这样一位有力帮手,自然大喜过望。

    南荒睡尼命二人在“不开谷”口稍候,自己闪身进入谷中,不多时候,便把那“龙渊宝剑”“吴越金钩”取来,另外有一册“天罡钩诀”一册“地煞剑谱”

    淳于俊知道这一钩一剑,全是见诸典中的古代神兵,双双庄容肃立,静听南荒睡尼指教。

    南荒睡尼把“吴越金钩”及“天罡钩诀”递给林凝碧“龙渊宝剑”及“地煞剑谱”递给淳于俊,然后含笑说道:“你们想学的三十六天罡钩法,及七十二式地煞剑法,全都载明在这钩诀剑谱以内,按图索骥,仔细参详,便可得其诀要。不过其中各有一十三式基本分合手法,需我当面亲传。你们武功本已具火候,再持有这两种神兵,练熟钩诀剑谱,大概除了我方才所说的那几位奇特人物以外,足可与任何武林高手,互争一日之长的了。”

    说完立即要过林凝碧的“吴越金钩”把那一十三式基本分合手法的精微奥妙之处,详细相传,并告以剑法纵横捭阖,钩法巧妙轻灵,二者如能练到可以相辅相成的精熟地步,在兵刃方面,简直可称举世无敌。

    淳于俊、林凝碧二人,本具上乘武功,天资又极颖悟,心领神会之余,再略加质短问难,便把这一十三式基本手法分合变化,全部记熟。

    南荒睡尼见他们如此悟性,自亦高兴,打了一个“呵欠”向淳于俊含笑问道:“你颇为聪明,且猜猜我尼姑今想做何事?”

    淳于俊深知这类山泽奇人习性,大半均不耐与人久缠,遂躬身微含笑答道:“老前辈一朝誓解,定然睡兴方浓,淳于俊与林凝碧叨惠已多,就此叩别。”

    南荒睡尼婆娑倦眼一睁,呵呵大笑道:“对对对,我这一觉,最少睡上七日,你们且去东海极东岛,探探‘东瀛妙道’找寻‘天外之天’的情形如何,再相机加以阻挠!我万一因睡得太热,忘了赶到万妙山庄,就等明年五月端阳,在这‘不开谷’口,彼此再见便了。”

    语音犹在空中荡漾,僧袍微飘,进了“不开谷”内。

    淳于俊、林凝碧只得向那封洞石壁,躬身施礼,仍由来时秘洞,退出都阳山外。

    东瀛妙道所居的极乐岛,本在苏渐交界的东面海上,约莫帆船半日航程,但二人因沿途观赏胜景,刚刚抵达那三万六千倾的太湖之中,便已发现这位东瀛妙道的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淳于俊、林凝碧买舟遨游太湖之际,船家因见他们气宇轩昂,腰间并插有长剑,知是武林侠少一流,更由于淳于俊索性豪迈,出手赏赐阔绰,遂搭讪笑道:“尊客游览太湖,各处均可尽兴,唯独东洞庭山,这两日能够不去为好:”

    淳于俊诧然问故,船家继续说道:“听说有一位性情极为古怪难缠,武功高明无比的江湖奇人,要向住在东洞庭的‘云山隐叟’彭刚,探询一桩秘密,曾声称在这三日以内,不任任何人擅登东洞庭山。昨天有几位武林壮汉,闻言不服,结果仅上得半山,便均滚了下来,趺得头破血流,差点丧失性命。”

    淳于俊闻言与林凝碧一计议,认为南荒睡尼虽命自己阻挠东瀛妙道寻找“天外之天”但此举并无时限,如今既遇到这等怪事,自然应该看看这位武功高明,而蛮不讲理的江湖奇人,到底是谁,或许能够打抱不平,助“云山隐叟”彭刚一臂之力。

    遂取出一绽纹银,赏了船家,命他直放东洞庭山去。

    船家见二人不听劝告,眉头微蹙,但也只得如命催舟。等淳于俊、林凝碧下岸东洞庭山绝顶,果然所闻不谬,一派凄惨景色,令人触目惊心。

    山头满地血债,首先入目的便是刻在崖石的两行鲜红大字,以极高指力镌出,写的是:

    “杀林护法及夺命郎君见字,尔等迟来一步,贼道在此杀人得讯,已去河南伏牛山,寻找‘天外之天’。彼此敌忾同仇,火速赶往,各为三年无辜惨死之人,报仇雪恨。”

    后未署名,只写了龙飞风舞的八个大字,细经辨认,才认出写的是:“无相勾魂天魔教主。”

    淳于俊曾听“西域酉神”陶大杯说过“神州四异”在六盘山赌斗之事,东瀛妙道带去争奇斗胜的,便是少林双僧,东海三剑,以及天魔寨下四位杰出人物的项上人头。

    如今看这壁上留言,分明是“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追踪东瀛妙道至此,而发现他已往河南伏牛山寻找“天外之天”遂留函告知其蹑迹诸人,一同赶去为惨死在东瀛妙道手下的亲朋,报仇雪恨。

    林凝碧也向淳于俊笑道:“俊哥哥,这无相勾魂天魔教教主,是不是南荒睡尼老前辈所说,集‘淫、怪、豪、狠、毒’之大成的天魔女钟素文?她留言所说的‘贼道’,难道就是我们准备去找的‘东瀛妙道’么?”

    淳于俊方一点头,林凝碧又复笑道:“南荒睡尼老前辈不是说这位‘东瀛妙道’,在不曾找得‘天外之天’以前,不能杀人,怎么钟素文壁上留言,却说是他杀人之后,已往河南伏牛山而去呢?”

    淳于俊被林凝碧一语提醒,也觉得东瀛妙道,无论何等凶淫,但以他在武林中的名头身分,决不会说话不算。遂把两道剑眉略蹙说道:“这事确实有点奇怪,看这地上血迹,直通壁后,我们且走过崖壁看看。”

    崖壁背后,一条似瀑非瀑的小小山泉,一位樵夫装扮的老人,业已齐腰尸分两截,下半身斜倚在流泉石壁之间,上半身被山泉冲出三四步远。

    林凝碧银牙一咬说道:“这位樵夫装束老人,定然就是船家所说的‘云山隐叟’彭刚。

    我就不懂象东瀛妙道这等名震江湖人物,难道凭着一身绝艺,便可以任性胡为!未曾寻得‘天外之天’之前,尚且如此残暴,倘若万一解誓,武林人物岂非要大受他的淫威蹂躏?”

    越说越气,小蛮靴一顿,恨恨说道:“俊哥哥,我们身有‘龙渊宝剑’、‘吴越金钩’,又蒙南荒睡尼老前辈新传了‘天罡钩诀’与‘地煞剑谱’,不如索性赶往伏牛山,斗斗这位名惊天下的凶残人物。”

    淳于俊也觉得“神州四异”自己业已见过两位“西域酒神”陶大杯,豪迈无伦,和蔼可亲;“南荒睡尼”看去虽颇怪癖,但仍不失为一位武林长者风范。至于这“东瀛妙道”仅仅好近女色一事,已足令人皱眉。除了好近女色之外,再加如此凶残,委实应该设法阻止他寻得“天外之天”

    所以听完林凝碧话后,点头笑道:“碧妹所说,正合我意,我们要走快走。不过此事牵涉到‘无相勾魂天鹰女’钟素文,还有什么少林护法及夺命郎君,故而此去,最好只专心阻障‘东瀛妙道’,不令他寻得‘天外之天’,却不必卷入‘无相勾魂魔女’等向他寻仇之争。”

    话方至此凄然瞥见“云山隐叟”彭刚下半身尸身中,流露在外的肝肠以内,似乎漏出一解素绢,遂抽出一看,只见绢仅半幅,虽然血污狼藉,经山泉冲洗,依然可以辨出,绢是从中撕裂,右半幅不知何去,这被“云山隐叟”彭刚吞入腹内的左半幅上,留下八个字迹,写的是:“洞内之洞,天外之天!”

    淳于俊拈着这半幅素绢,一时参不透其中奥秘,颇觉皱眉。林凝碧笑问道:“俊哥哥,这半幅素绢以下,既有‘天外之天’字样,可能是几句隐语。右边一半,被人强力夺走,‘云山隐叟’彭刚力战负伤,逃到此处,把左半幅素绢,吞入腹中。最后终于遇害,对方一怒而去,这半幅素绢也未寻得。”

    淳于俊闻言点头道:“碧妹这种看法,颇为有理”

    一语未毕,两人同似有所警觉,把“龙渊宝剑”“吴越金钩”双双掣在手中,霍地回身,只见五六丈外,方自峰下跃登一位须眉奇古,身着月白袍的披发头陀。

    头陀炯炯目光,在“云山隐叟”两截残尸上,微一打量,倏然面若秋霜,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注视淳于俊、林凝碧,冷冷问道:“两位小施主怎样称呼?年纪轻轻,下手怎样这般狠辣?‘云山隐叟’彭刚,恬然自适,与世无争,到头来落个尸分两段,不嫌有失我佛慈悲之旨么?”

    淳于俊见这位披头发陀的风标气宇,宛如苍松古月,倏然分尘,便知是世外高人。慌忙躬身答道:“在下武林末学淳于俊,与世妹林凝碧,偶游东洞庭山,发现这位鼓老丈,被人所害,正略加察看之时,适逢大师驾到。大师法号怎样称呼?还请赐告,免得淳于俊、林凝碧有所失礼。”

    披发头陀自淳于俊答话神态,以及他与林凝碧那等飒爽英姿之中,看出这一双少年男女,均是正人。再听说是偶适此山,巧遇云山隐叟陷害,面容立霁,缓缓答道:“老衲慧明,淳于小施主察看,可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究竟是谁杀害这方外老人?还有一位名列‘神州四异’中的‘东瀛妙道’,踪迹可曾在此出现?”

    这披头发陀口中的“慧明”二字,颇使淳于俊大吃一惊,因深知这位慧明大师,辈分极尊,要算当今少林掌教师伯,年龄已逾百岁,足迹根本不履江湖。遂一拉林凝碧,双双又复施一礼,庄容道:“大师少林护法,有道高僧。淳于俊等有缘拜识佛面,荣幸已极。至于东瀛妙道与这云山隐叟彭老丈被害一事,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在这崖壁背面,对大师曾有留言”

    淳于俊话扰未了,慧明大师业已诧然问道:“少林一派,与钟素文向无瓜葛,这妖女对老衲怎会有所留言?”语音方落,白月僧袍大袖一挥,人已凌空飞过崖壁。

    淳于俊把那上写“洞内之洞,天外之天”的半幅素绢,用净纸包好,藏在衣中,并向淳于俊略述慧明大师身分,便也一同翻过崖壁。

    这时慧明大师正在细看“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的壁主留言,淳于俊、林凝碧不敢惊动,特地绕向侧面纵落。

    突然山下一声凄厉鬼啼,凌空窜上一条黑影,十指箕张,罡风锐啸地便向淳于俊等抓去。

    淳于俊因见此人太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见面便以这种阴狠毒辣的“鬼手抓魂”功力伤人,不由怒发心头“龙渊宝剑”精光腾处,划出一圈剑虹,往上迎去。

    就在这剑虹鬼爪将接未接之时,慧明大师一声“阿弥陀佛”倏然回身,僧袍大袖轻轻一挥,便把那条黑影,凌空挥退数步,口中沉声喝道:“来人莫非夺命郎君刁小五?休得任性猖狂,老衲慧明在此。”

    黑影凌空被人震退,本自气得厉啸连连,但一听慧明大师法号,竟“哦”了一声,在空中接连两个“云里翻”飘然落地,发话问道:“老禅师不是久绝尘世,静参上乘功果了吗?

    怎的会在这东洞庭山,突显佛驾?”

    淳于俊蓦然想起这位“夺命郎君”刁小五,经年常在海外飘游,与东海三剑第三剑“追魂恶客”司徒秀,有八拜之交,司徒秀及“屠鲸居士”“神算先生”一同死在“东瀛妙道”

    手内,这位“夺命郎君”可能也是想为拜弟报仇,追踪至此。

    黑影身形一现,是个瘦小枯干,满面暴戾之气极重的黑衣老人,但对慧明大师的语气神态,却颇为恭敬。

    慧明大师两道慈悲目光在这位夺命郎君刁小五脸上略注,单掌问讯说道:“刁施主一别十有七年,怎的依旧当年火性?”

    夺命朗君刁小五的目内凶光,在淳于俊那柄“龙渊宝剑”上一瞥即收,向慧明大师抱拳还礼道:“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堆移!刁小五若不骨化飞灰,生平总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老禅师法驾,决不会轻履红尘,莫非”

    慧明大师微叹一声,不等夺命郎君刁小五话完,便伸手向那“无相勾魂天魔女”的壁上留言,指了一指。

    刁小五看完以后,霍然说道:“钟素文这妖妇,倒真有点鬼门鬼道,慢说老禅师佛踪,向来不履江湖,就是我刁小五经年在海上飘流,举止意图,不知怎会被这个妖妇事先猜透?”

    慧明大师喟然叹道:“一念之生,即为有相,何况越是多年不履江湖,一朝涉足,便越是被人注意。老衲虽为了少林寺达魔院首座超尘,藏经阁首座法本两名弟子,以及老友神算先生莫小圃等惨死之故,甘弃十五年面壁苦功,再入尘世,但方寸以内,仍无冤冤相报的杀戮之心。今日既在此处巧逢,敬为奉劝刁施主,你那拜弟‘追魂恶客’司徒秀,污行恶迹,一身孽罪如山,看来恶有恶报,无非假手东瀛妙道,而遭天谴”

    慧明大师刚刚话到此处,夺命郎君刁小五又短又粗,满含杀气的浓眉,倏然往起一挑,沉声答道:“老禅师不必慈悲,刁小五生平睚眦必报,快意恩仇。换句话说,也许是孽果已深,迷途难返。贼道既已前往伏牛山,尚须立即赶去,以免一步到迟,被钟素文妖妇,先拔头功,使刁小五终身抱憾!”

    话音至此,对慧明禅师方一躬身抱拳,眼内凶光,忽又盯住淳于俊手中“龙渊宝剑”怪笑问道:“刁小五还有话问老禅师,这年岁轻轻的-双男女,与老禅师是否”

    慧明大师不等刁小五话完,便即笑道:“风来水上,风度寒塘,彼此偶然相逢而已,无甚渊源,亦非故旧。”

    夺命郎君刁小五闻言一阵厉声怪笑,目中凶光,倏地加浓,在淳于俊脸上连盯,冷冷说道:“他们若与老禅师有所渊源,刁小五适才莽撞,宁愿负荆。我如今因身有急事,又当着老禅师金面,暂作罢论,异日若再相逢,叫他小心项上人头,或是手中长剑。”

    这几句话讲得贪残骄狠,狂傲无比。慧明大师口念“阿弥陀佛”眉头方自略蹙,身旁站立的的林凝碧姑娘,早已忍不住,冷冷道:“我们虽然年纪轻轻,但掌中长剑,与囊内金钩,却专门扫除凶残暴戾,自大骄狂,有害人群的魑魅魍魉!反正大家都去伏牛山,现在先行比划,或是到后再说,淳于俊、林凝碧定然奉陪,领教领教尊驾在狂傲无比的语气之后,到底身怀什么样的夺命迫魂惊人绝技!

    夺命郎君刁小五残骄妄的目光,由淳于俊脸上,移转到林碧凝身上,仿佛越发冷酷慑人。

    但或因忌惮这位慧明大师,并未暴怒,只是极其深沉森冷地说了声:“女娃儿不知天高地厚,我们伏牛山见。”

    语音才出,人已腾身,宛如一支玄色脱弦急箭,射下峰顶,等到最后的‘伏牛山见’入耳,业已渺无迹影。

    慧明大师摇头叹道:“武林人物如此争名逐利,寻仇凶杀,大概江湖劫难方长,非经一次大大刀兵,不会清干!东瀛妙道,天魔寨主,夺命郎君,这三位盖世魔头,先后一起赴豫中,定然把那座伏牛山,搅成人间地狱,罗刹屠场!老僧本似抑仗我佛慈悲妙旨,度化群生,但伏牛山范围颇广,万一去得稍迟,难保没有东洞庭山这种杀人惨剧再度上演。只得即刻起程,至于掩埋云山隐叟彭刚遗骨之功德,竟欲奉烦二位施主了。”

    淳于俊、林凝碧双双低头应命,慧明大师含笑摆手,月白色的僧衣一飘,已上东洞庭山绝项。

    掩埋云山隐叟彭刚的两段残尸,自不甚难,但淳于俊在筑好那三尺孤坟以后,才瞿然想起,所获上有隐语的半幅素绢,竟忘下告诉慧明大师,遂向林凝碧说道:“照这位彭老先生舍命保全秘密的情形看来,‘天外之天’所在定极难寻。东瀛妙道仅仅抢去右半幅素绢,不曾得到这洞内之洞,天外之天两句隐语,慧明大师等更是盲目搜寻”

    林凝碧接口道:“俊哥哥,我们不是奉了南荒睡尼之命,阻挠东瀛妙道,不让他找到‘天外之天’么?这意想不到的素绢,两句隐语,促使东瀛妙道难参真意,不得正途。而我们若能暗中设法探悉右半幅素绢上写的是些什么字迹,也许能让这一个武林魔头,在伏牛山中到处乱跑,而我们反而能悄悄找到‘天外之天’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间秘境!”

    淳于俊觉得林凝碧这种想法颇为有趣,遂点头称善,一同扑奔河南,但他们以为云山隐叟彭刚,是死在东瀛妙道手里,却系弄大冤枉,东瀛妙道也一样地迟到东洞庭山半步,而毫无所得。

    原来东瀛妙道法号“洞玄”生平最好女色,但也自创“三不近”信条,即非处女不近,非出自愿不近,非事后甘心受他恩惠补偿者不近。

    三年前神州四异在六盘山争奇斗胜,东瀛妙道洞玄真人好容易弄到少林护僧,东海三剑,及天魔四煞的九颗头颅,以为可以独擅胜场,哪知西域酒神所带的一盘人耳,南荒睡尼所带的“龙渊宝剑”“吴越金钩”亦自件件不凡,更为北邙鬼叟弄来一颗“浊世狂生”司马藻的项上人头,压倒一切。

    六盘山会罢,整整三年未曾杀人,未亲女色,只急得这位“东瀛妙道”终日面红如火,暴跳如雷,好容易才探出太湖东洞庭山绝,所住的一位“云山隐叟”彭刚,生平足迹,遍历天下名山大川,可能知道“天外之天”究在何处。

    “云山隐叟”彭刚,也是天生傲性,虽因武功不敌东瀛妙道甚远,但被他恃强硬迫之下,怎愿吐露真情?只告诉东瀛妙道,在何南伏牛山中,有一处妙境,名叫“天外之天”命他自去寻找。

    话说东瀛妙道要想追问底细,彭刚嫌他太过高傲骄狂,坚不吐实,一连相持两日,东瀛妙道虽怀绝世武功,惟遵约在未曾寻得“天外之天”以前,不能杀人,只得悻悻而去,准备第三日上,再来加以追问。

    谁知第三日深夜,那欧阳一缺居然也率“关东三煞”寻上门来。

    欧阳一缺也是来追问“天外之天”所在,但他却与东瀛妙道的用意不同,是想觊觎“天外之天”所藏的那粒“天香豆蔻”与“百化拳经”、“一心剑谱”

    云山隐叟对东瀛妙道都不肯说,怎会向欧阳一缺有所泄漏?

    但欧阳一缺倚杖人多势众,与关东三煞合手联攻,彭刚身负七处重伤,自知难活,遂一面尽力应战,一面暗中把身藏一幅隐语素绢,撕毁半幅,吞下腹内。

    所以欧阳一缺等把云山隐叟彭刚追到山泉之侧,腰斩两截以后,只在身边搜去右半幅上写着“山上之山,谷下之谷”的隐语的素绢。

    洞玄真人第三日清晨来时,云山隐叟彭刚早化异物,遂在无可奈何下,自行寻找这“天外之天”的秘境所在去了。

    伏牛山地处豫中,重山叠嶂,万壑千峰,其中云山灵奇奥妙之境不少。

    淳于俊、林凝碧日夜兼程地赶到伏牛山后,因地势太广,一时哪里遇得上分头来此,寻找“天外之天”之人,空自拿着半幅素绢,不知寻了多少幽深古洞,也未曾有丝毫发现。

    这日二人正坐在一座危峰峰腰的大石以上,面对一条细细飞瀑,相对皱眉之际,突然潭水微红,林凝碧“咦”了一声,仔细看去,发现有大量血水自飞瀑之中流下。遂指飞瀑,向淳于俊叫道:“俊哥哥,你看这飞瀑流水之中,居然会有大量血液流下,可能有人在峰顶格斗受伤,我们上去看看好吗?”

    淳于俊答道:“我们既来这伏牛山,也就不必再忌惮怕事,只要小心谨慎,上去看看何妨?”

    峰腰峰顶不过数十丈距离,以两人功力,未消多时,便已寻到那条飞瀑的发源之处。

    林凝碧好奇心切,见那飞瀑之中血水越来越浓,快到峰顶时,并有一种刺鼻奇腥,遂抢先几步急纵,跃登一块嵯峨怪石,向飞瀑发源的石槽内一看,不由惊得回头,向淳于俊叫道:

    “俊哥哥快来,你看这石槽之中,被谁杀死了好一条怪蟒!”

    淳于俊自三丈以外,一式“寒沙落雁”轻轻纵到林凝碧身旁,果见那条广约丈许的石槽中,有一条粗如水桶,长逾两丈的红鳞怪蟒死在其内,七寸之间,一个碗大伤口,腥血如泉,不断渗入飞瀑,流往峰下。

    这一大条罕见的红鳞怪蟒,自然凶毒绝伦,可见除蟒之人,定然不是寻常身手。

    淳于俊正在忖度是慧明大师、东瀛妙道、还是夺命郎君刁小五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脆生生娇笑。

    笑声只有五六尺远,淳于俊、林凝碧不由大吃一惊。暗想,以自己内功修为,周围三五丈以内,飞花落叶,俱应警觉,怎的会在这近距离突有笑声传出?

    双双回身愕然看去,只觉眼前一亮,原来崖旁一株古松的树干上,斜倚着一位年约三十上下的白衣少妇。

    林凝碧本来就生得冰姿玉肤,冷艳无双,但在这位白衣少女面前,却不禁微觉逊色。

    这白衣少妇,周身骨肉匀称,肤如凝脂,一张弹吹得破的脸庞上,无论眼耳口鼻,都以最美的形态,加上最适当的位置安排。

    美,真美,美得委实撩人。慢说淳于俊这等风流潇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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