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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老夫子忽然皱眉道:“日间那阵钟声是为了什么事,以致害得那些丫头们听了一个个都变得惊慌失措的?”

    小翠正在设法想为这位老夫子消气,现见老夫子话题改变,乐得趁势顺就,连忙答道:“没有什么,一场虚惊而已!”

    冯老夫子眨着眼皮道:“怎么说?虚惊?”

    小翠接着道:“是这样的,宫主派人飞马传回一道旨谕,说是马鞍山第十八分宫目前发现了不明身份之武林人物;又据报以轻功号称天下无双的万里追风业已潜来金陵一带;睽诸以上两节,再加上王屋司徒母女人去楼空,黄山天都峰师出不利,宫主觉得近来外间情况很是不妙。因此,他严令宫中一方面加强戒备,一方面马上派人出去,务必要将万里追风逮捕归案!”

    冯老夫子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的。”

    小翠道:“婢子不是说过没有什么吗?!”

    冯老夫子又道:“那么宫主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翠道:“旨谕上没有提及。不过,据婢子猜测,一时大概还回不来,夫子知道的,他一年之中能返宫一二次就算不错的了。”

    冯老夫子想了想,忽又问道:“所谓‘万里追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值得我们宫主这样将他放在心上?”

    小翠摇摇头道:“婢子没有见到过,只听说此人轻功为当今一绝,其他武功则甚平常。宫主注意他,无非是怕他潜人本宫,将本宫之秘密泄露出去而已。”

    冯老夫子道:“此人既然轻功超绝,能够来无影,去无踪,你们将如何个逮捕法呢?”

    小翠解释道:“如果此人真的来了金陵,那倒不难。因为此人有着天生的缺陷,身高不满四尺,望之如孩童,不论他易容术有多高明,身高总是矫正不了的,假使发现一个成人,而又身材奇矮的话”

    小环推门进来,小翠也就就此把话头打住。

    夜半,化装成呆少年的华云表偷偷问风尘老人古慈公道:“小翠那婢子在您面前既然是无话不谈,那么,您老为什么没有乘机问问她这座血剑魔宫的宫主究竟是何许人?”

    老人摇头道:“以前问过,丫头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老夫问时,她只是连连摇头,老夫生怕问紧了会引起丫头的戒心,所以,从那次到现在,关于这一方面老夫就一直没有再提过。”

    华云表有点失望道:“这样说来”

    老人接下去说道:“不过问不问也差不了多少,老夫混来这儿已有多年,虽然始终没有见过老魔本人,但从各方面加以推断,以及这次在马鞍山迷魂谷经过一阵追逐之后,其人为谁,老夫猜得也已经是十八不离九了!”

    华云表忙问道:“谁?!”

    风尘老人摇摇头道:“老夫只是猜测,纵有十成把握亦仍须加以最后之证实。

    同时现在就是告诉了你,对你也只有害而无益,真像终有大白的一天。你不妨稍为忍住点,藉此来磨练磨练你的耐心也好”华云表知道多问亦属徒然,虽然一肚子不愿意,却没有再说什么。

    老人停了停又道:“不早了,孩子,快点睡吧。过了今天,打明夜起,老朽便要授你各项基本武功了。先练好拳掌功夫,然后再习你们中州华家的‘游龙剑法’。

    你这次于无意之中获得‘惊天三式’,真是再好不过。老朽对你们中州华家一套游龙剑法可说就差这三大绝招。总而言之,你只须记住这位血剑魔帝,可能就是你们中州华家,和王屋司徒家的仇人也就得了。老朽敢担保有八成数儿错不了!”

    华云表默然半晌,最后道:“关于晚辈本身的问题,尽可暂时不提。但是那位万里追风祁大侠,他是晚辈的救命思人,他的事,晚辈却始终有点放心不下。因为他对自己的轻功太具自信,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泄。我们曾相约年底在金陵碰面,希望您老能为晚辈安排一个出宫的机会,晚辈无论如何得找着他当面通知一声。”

    风尘老人沉吟了一会儿道:“在做人而言,这是对的。不过,进入这座魔宫已不容易,想出去则更难,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容老朽慢慢设法就是”

    话是头一天夜里说的,没想到第二天机会便来了。

    第二天天一亮,女婢小翠便跑来笑着向华云表道:“‘解语’‘羞人’两位姊姊要进城烧香,我也去,赐哥儿,你去不去?告诉你,城里热闹得很呐!”

    华云表大摇其头道:“不去!”

    小翠颇感意外地道:“为什么?”

    华云表板着脸孔道:“我要背书!”

    提起背书,小翠更是不肯放他过去了。原来解语、羞人两婢不但姿色过人,武功亦为现下诸婢之冠。所谓烧香,不过是奉宫方命令出去搜索万里追风行踪的藉口罢了。自小翠将华云表背论语的笑话告诉了诸婢之后,诸婢几乎笑出眼泪来。这次,就是解语、羞人两婢决定要将华云表也带出去,以便一路逗乐子解闷的。华云表并不是不想出去,也不是怕两婢调侃他,主要的是,他如果跟三婢走在一起,就是给万里追风在暗处看到他,又有何用?

    风尘老人忽从后院走进来,板着脸孔向华云表训斥道:“你这畜生真是不识抬举!”

    华云表见老人暗示不妨跟出去,自然不再坚持己见。于是趁风掉舵,故意瞪大一双呆滞的眼球道:“爷的书可以不背了么?”

    老人寒着脸孔道:“几位姑娘既然如此吩咐,别说背书,就是再重要的事情也得搁下来,你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小翠连忙打圆场,笑道:“夫子别再骂他了,只要他肯去也就得啦!”

    华云表傻里傻气地双手齐挥道:“走就走,走!走!”

    老人忽然喊道:“且慢!”说着,返身入室取来一只旧皮袋,一面交至华云表手上,一面向女婢小翠致歉道:“请翠姑娘照顾着点,这畜生嘴馋,肚子又饿得快,不能不为他准备一袋零食。好了,现在去吧!”

    华云表接过皮袋,内心不由得暗道一声惭愧。

    原来这只皮袋乃是万里追风之故物,老人这样做,实在是有深意的。不是么?

    他现在本来面目已改,且又是易容术通神入化的风尘老人动的手,如不在身上悬出一二件可资识别的标志,万里追风又不是神仙化身,叫对方如何能认出他是谁呢?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精美豪华的马车驶出庄门,穿过白果树林,马蹄溅起积雪,直向金陵城中驶去。

    赶车的粗汉子,系由小翠所化装。车厢内,坐着的两名英俊佳公子是“解语”

    和“羞人”靠车门则坐着有点呆气的书僮华云表!

    华云表将那只由万里追风所送的旧皮袋系在腰间束带上。在车上,他看也不看两婢一眼,不时摸出一二块茶食送入口中,自顾自地嚼得津津有味。

    解语和羞人两婢传音商量了好一会儿,一直找不出一个好法子来逗弄这叫“天赐”的“呆少年”

    片刻之后,解语婢似乎有了主意,忽然笑着向华云表问道:“赐哥儿,听说你念过不少书,是吗?”

    华云表摇摇头,冷然答道:“不多!”

    解语婢怔了怔,又笑道:“能不能背一二段出来给我们听听?”

    华云表摇头道:“不能!”

    解语婢使用激将法道:“全给忘了是不是?”

    华云表简短地道:“没有!”

    解语婢紧接着又道:“那你为什么不肯?”

    华云表摸出一块麻饼塞入口中,慢慢嚼着,直到一块麻饼完全嚼烂咽下去,方始缓缓答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在小人或女子面前背书!”

    解语婢脸孔微红,为之啼笑皆非。被傻小子骂了,倒还无所谓,她们现在已化装成男人,而且所负任命又相当重要,如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这傻小子这么一说,那将如何善后?

    羞人婢朝解语丢去一道眼色,似说:“别责备他,大姊,这种人是天生的无可理喻,越责备事情越糟。我们换个方式再撩他就是了!”

    于是,羞人婢接着向华云表笑道:“赐哥儿在吃什么东西,吃得这么又香又甜的,分一点给我们尝尝好不好?”

    华云表双手护住皮袋,嚷道:“不行,不行!”

    两婢兴趣来了,仍由羞人婢笑问道:“赐哥儿怎么这般小气?”

    华云表瞪了两婢一眼,怒道:“爷说,无故伸手向人讨东西叫做不要脸。你,你们要不要脸?”

    两婢没有想到,呆子有时迸出一二句呆话来固然有趣,如果存心去逗一个呆子说呆话,原来竟有这么多困难。两婢弄了个没趣,眉头方刚皱起,马车忽然停住。

    前面服过变音丹的小翠,这时以男人的粗嗓子扭头向车内喊道:“两位公子,法华寺到啦!”

    呆小子又不怎么呆了,听得喊声,第一个就跳下车来,同时还为两婢打开车门,两婢互望着摇头一笑,气闷为之尽消。

    金陵一地风光之佳,以李白的一首五绝道得最为群尽

    苑方秦地少

    山似洛阳多

    古殿吴芳草

    深宫晋绮罗

    描写六朝金粉的名都,只此短短二十字,即已足够了!

    现在小翠停车的这座法华寺,系建在承明门内左拐不远处。南北朝有来一代,桂阳王休范作乱时,萧道成时在新享,以台城危急,遣兵人衙宫省;以及后来萧道成与王敬结党,弑苍梧王,便都是从这道承明门进来的。在当时,这座承明门之内,可说是金陵城中最热闹的所在。

    现下因为距除夕仅剩二天,又难得天气如此晴和,是以九流三教,良莠杂处的这一角,更形熙攘喧嘈。法华寺内送出来的悠悠钟声,几为一片叫卖声所淹没。

    不过,解语,羞人,以及小翠等三婢系有所为而来,对眼前这片乱哄哄的景象,一点也不在意。

    小翠将马车靠去一边,高踞车顶,以手支颐,看上去似在欣赏摊市,实际上眼光却在来往行人身上偷偷打转。这边,华云表则紧跟在解语和羞人两婢身后,朝金匾高阶的法华寺内走去。

    拾级登上阶顶,宽广的两廓坐满破衣叫化。这些叫化们见人便伸手,华云表暗暗观察,见其中竟无一名真正的丐帮弟子,不禁微感失望。同时,他又为两婢将如何去应付这些伸出来的几十只脏手而暗暗担忧。

    不料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全属杞人忧天。

    解语婢自袖中取出一串铜钱,信手丢去丐群中一名老叫化的脚前。那名老叫化倚墙瞑目而坐,他可说是群丐之中惟一没有伸出手来的一个。华云表甚是奇怪,心想:“伸手的你们不给,结果反将线串丢去一个不伸手的面前,这样做什么意思?”

    可是,说也奇怪,钱串落地,所有的手臂竟然一下全都缩了回去,众丐既不再讨,也没有转过头去朝那串铜钱望上一眼。

    老叫化瞑目如故,脚尖一拨,将那串铜钱扫进一只张开的旧麻袋。

    现在,华云表明白了,两婢是行家,来这种地方大概已经不止一次二次了。同时,华云表发现了一件事,众丐之中,惟有那名头目模样的老叫化才是真正的丐帮弟子,腰带上一个法结,像是这儿丐帮金陵分舵的一名丐目。

    不过,华云表在看清那个法结的形状之后,却又为之不胜迷惑起来。

    华云表是从小在丐帮长大的,对于丐帮各种帮规和仪节,可说比谁都要来得清楚。可是,现在这老叫化腰带上的那个法结,他却愈看愈觉得疑云丛生。

    丐帮代表一名弟子身份地位的“法结”大小不论,编结的形式却有着一定不移的规格。可是,现在这名老叫化腰带上那只法结,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个结,大如儿拳,癞癞累累,形式竟一点也不合丐帮法结之要求!

    有问题!如果此人并非丐帮弟子,那个绳结只是随便打上去的,问题还不怎么样,否则,此人准属伪冒无疑!

    华云表无法加以进一步考察或调查,因为解语、羞人两婢丢出一串铜钱后,已经径直跨槛向寺内走去。

    华云表怀关满腹狐疑,随两婢进入寺内。

    寺中知客僧见有贵公子驾莅,忙不迭自大殿中合掌迎出。两婢跟在知客僧身后,各处随喜一番,解语婢忽于一座偏殿上止步回身,朝华云表淡淡吩咐道:“赐哥儿,这座法华寺系本庄捐资修建,寺中方丈是我们庄主的方外禅友。我们每次来,都少不得要扰老方丈一顿素斋,这儿暂时没有你的事,你拿点钱到外面去跟车夫老黄将就着买点吃喝的吧。”

    这正是华云表求之不得的事。当下不再客气,接下一块碎银,转身便朝寺外走出。可是,怪事发生了!

    那名身份可疑的老叫化已忽然失去踪影!

    其他诸丐仍然坐得好好的,那只装钱的旧麻袋也照样放在原来的地方华云表知道,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他不敢贸然查问,稍稍犹豫了一下,即继续举步下阶。向寺前广场中走来。

    来至广场上,华云表抬头一看,又呆了!

    广场一角,车在,牲口也在,就是权充车夫的女婢小翠不知去向!华云表先还以为小翠坐去车厢里面,轻轻喊了一声,不见回应。挑开车帘,空空如也。这一下,华云表可真给弄糊涂了。

    小翠去了哪里呢?还有那个老叫化,难道难道二人同时失踪竟有着牵连不成?

    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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