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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节山洪吞噬孤独人

    电话是工区打来的。田工长先解释昨夜找不到大夫的事儿,问我咋样,要是身体能行,下午过去一趟,森铁处剧团找我。剧团找我干什么?哦,我想到了程师傅。

    烧鸡说:“你不想看,人家偏要找你去看,多好啊。你上午养养精神,我去巡道,下午,我送你过去”。我说你不是一心想看白茹吗?他说,“你替我看吧。”

    吃过午饭,他要用平车子送我,我坚持还是溜溜达达走着好。

    他赞成,说正好顺便巡道。他劝我不能再抽树叶子,“多危险哪。你一天一盒葡萄烟,一个月才四块五。不用你花钱,我给你买。”我说不用,我下决心啥也不抽了。

    远远能看到伊通河林场,我让他回去,别送了。他有点依依不舍,好像我们就此分手,再也不能相见。

    我也有种惜别的感觉。回头看他,他也在回头看我。我后悔平时对他不够尊重。

    我先到工区,看到信报箱里有烧鸡的家信,摸到里边像是有照片,我为他高兴,小心地揣起来。田工长说剧团住在林场招待所,“大概正等着你呢,快去吧。”

    正是程师傅找我,说已经把我推荐给剧组。剧组负责人李洪彬,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岁,既是团长兼导演,又是剧中参谋长少剑波的扮演者。他很有天分,为人豪爽,做事雷厉风行,我对他早有耳闻,应该称他李老师。

    李老师很热情,说对我的名字不陌生,只是没见过人,他端详我半天,夸我扮相好,身段好,是扮演解放军的好坯子。他当即拍板,让我加入剧组,还拿过剧本给我,提示我要熟悉剧中解放军剿匪小分队里的几个角色。他介绍说,到伊通河演出是在全林业局两个月巡演的最后一站,演完第二场就回铁力。让我跟他们一起回去,至于我的工作单位养路工区方面,都归森铁处管,由他负责打招呼。

    剧中扮演解放军侦察员孙达得的程师傅,说没想在这里遇到我,劝我别错过机会,剧组一两年散不了,上秋还要参加省里样板戏调演,能使自己得到许多锻炼。

    虽然我对演戏并不热衷,但能回铁力是我心中所愿。我每天都在牵念家里,担忧父母,盼望看到家里每一个亲人。我不是离不开家,是有责任与亲人们共担苦难。

    当晚剧组在林场食堂演出,李老师让我重点观察警卫员高波那个角色。演完已到夜里十一点多。外面大雨倾盆,我牵挂烧鸡那边,不知他已经睡了,还是在守着涵洞。

    第二天和剧组一起吃早饭时,听说三股峰那边昨夜山洪很猛,铁路被冲垮一大段。我急忙跑去工区,田工长已经带领大部分人去救援了。顾不得和李老师打招呼,我全程跑步回三股峰。一路上只有一个念头:烧鸡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啊。

    被冲垮的路段,就在我们的养路点附近,有半公里长。我问正修路的工友,烧鸡他人呢?说大伙去山洪形成的水流下游寻找了。我心里直翻个儿,急追过去。

    找到烧鸡了。他被半截树桩挡住,身体已经僵硬。昨天他送别我难分难舍的样子就在眼前。这家伙,难道他有预感?

    烧鸡下葬前,我掏出他的家信,替他拆开,信纸果然包着一张男孩的照片,长相看不出像烧鸡。我不忍看信的内容,连同照片一起,装进他上衣口袋里。我默念着:“臭烧鸡,你听着,照片上的男孩肯定是你儿子,我绝不骗你。今后,你再也不要胡思乱想…”。

    我要继续留在这里,不想去剧组了。田工长说这里又派来三个人。去剧组也是工作,要服从上级安排。“反正,老丑也不在这里了。”工长叹息着。

    回木屋收拾行李,看到炕中间的两块枕木,心里五味杂陈,我把枕木扔了出去。

    丑绍基是在八小时以外守护铁路遇难的,森铁处同意定性为因公死亡,发了几百元抚恤金。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家庭出身,理应授予他相应的荣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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