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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画宗。然而思想的先行者往往是孤独的,在他五言绝句荷塘有‘先生归去后,谁坐此船来’的句子,似乎在问,后来者谁来继续他的道路。”

    “你怎么会对张大千了解这么多呢?是不是也收藏他的画呢?”张先令问。

    “没错,我正因为手里有他的画,才对他感兴趣;也因为对他感兴趣,所以才收藏他的画。他是天才型画家,其创作‘包众体之长,兼南北二宗之富丽',集文人画、作家画、宫廷画和民间艺术为一体。于中国画人物、山水、花鸟、鱼虫、走兽,工笔、无所不能,无一不精。诗文真率豪放,书法劲拔飘逸,外柔内刚,独具风采。他的画风,在早、中年时期主要以临古仿古居多,在57岁时自创泼彩画法,是在继承唐代王洽的泼墨画法的基础上,揉入西欧绘画的色光关系,而发展出来的一种山水画笔墨技法。可贵之处,是技法的变化始终能保持中国画的传统特色,创造出一种半抽象墨彩交辉的意境。张大千30岁以前的画风可谓‘清新俊逸',50岁近于‘瑰丽雄奇',60岁以后达到‘苍深渊穆'之境,80岁后气质淳化,笔简墨淡,其独创泼墨山水,奇伟瑰丽,与天地融合。增强了意境的感染力和画幅的整体效果。”

    “那么,他的画是个什么行情呢?”

    “说起他的画作的行情,话就长了。‘近现代国画个人作品成交额一览表’显示,自2000年以来,在全国14家大的拍卖公司中,张大千书法的拍卖总成交金额达到了骇人听闻的13亿多,列总排名榜的第二位,仅次于第一名齐白石的16亿,比第三名傅抱石的8亿元高出了60%。而排名第四至十位的李可染、陆俨少、徐悲鸿、林风眠、吴昌硕、黄宾虹、黄胄等人,画作拍卖的总成交金额比张大千就相去更远了,其中黄胄的拍卖总成交金额为4亿多元,仅为张大千拍卖成交总金额的30%。”

    张先令十分困惑,于博彦怎么会记住这么多知识呢?他天天都要教课,有一摊本职工作,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钻研古玩字画呢?张先令有些气馁,因为在这方面他自愧弗如!只听于博彦继续说道:

    “在分析有关统计数字的时候,我们还应该注意到,张大千1949年离开大陆后,游历美国、阿根廷等国,直至在台湾去世,仍有30余年的创作时间,而这期间创作的画作,大多流传在大陆以外,尤其是晚年的泼彩画作。我们注意到,在2000年至今拍卖成交总金额排名前10位的近现代画家中,只有张大千后半生没有生活在大陆。如果考虑到这个因素,并且将台湾和国外张大千画作的拍卖成交量考虑进去,冠军的位置基本不大可能是齐白石的。”

    “你说的这些都很重要,但能不能具体一点呢?”

    于博彦见张先令这么说,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很认真地浏览着说:“那就具体一点。张大千画作的最高拍卖纪录,是一件泼彩朱荷六屏风,在香港苏富比2002秋拍中,以2022万港元创造的。这件屏风通高168厘米,长369厘米。款识是:‘花如今隶茎如籀,叶是分书草草书;墨落一时收不住,任讥老子老逾疏。六十四年乙卯花朝前二日,环荜庵写,爰翁七十有七岁’。钤印是:‘张爰之印、大千居士、环荜庵、三千大千、己亥己巳戊寅辛酉’。这件作品作于1975年3月,地点是位于美国加州的张大千寓所环荜庵。在创作本幅画时,大千已是病痛缠身,而屏风体积庞大,不可随意挪动搬转,金绢汲彩留墨效果的控制较纸张又难上百倍,这就需要画家具有极高的艺术功力。张大千历来对画作的材质极为讲究,创作这件屏风所用的泥金绢,是20世纪60年代末期委托日本‘喜屋’特制的,当时花费2万美元(按可比购买力进算,相当于今天的30万美元,约合200万港元)。此屏风并非一般上贴金箔,而是铺足金泥于绢上,故色泽绚丽夺目,气派富丽堂皇,其亮丽远胜于普通金笺。”

    “你绕来绕去只是卖弄知识,就是不说我这两幅画的价格,是不是你心里也没底啊?”此时张先令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感觉于博彦似乎没有诚意,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想说出张大千画作的价格,便出言不逊了。

    然而,于博彦早就听宁海伦说过张先令的人品问题,但此时他对张先令并未计较,否则,那就不是于博彦了。他微微哂笑,说:“好,现在咱就说价格。张大千的钩金红莲镜心参加香港佳士得2004秋拍,以1014万港元成交。瑞士雪山镜心参加香港苏富比2005秋拍,以1580万港元成交;泼彩山水参加香港佳士得2007秋拍,以万港元成交。咱再说张大千的人物画,目前他的拍卖价格最高的仕女画是一幅摩登仕女,在香港苏富比2004秋拍以655万港元成交。这幅画是张大千在赠送给黄君璧的一幅仕女画的基础上改良而成的,原是‘谛仙馆’旧藏。观音也是张大千笔下常见的人物形象之一,北京荣宝2008秋拍中,他的一幅观音以万元成交。综上所述,你的那两幅画该如何定价,你心里有数了吧?”

    还好,于博彦总算说出了参考价。张先令确实心里有数了。心里有数了,脸上的表情就多云转晴了,他呵呵笑着与于博彦握手,说:“原谅我这当老板的缺乏涵养,你们知识分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就甭跟我一般见识了。不过,最近我把收藏家协会章程草稿写出来了,对咱们蓝海建立协会勾勒了一幅蓝图,回头我还要请你过目把关啊!”于博彦微微点头,说:“没问题,没问题,你只管拿来就是。”

    回过头来,张先令就带着副经理和两位客人,驱车去外地收画去了。

    在两百公里以外的另一座小城市,一个面积逼仄的单元房里,张先令看到了张大千的画作。与照片毫无二致,甚至画面更逼真,颜色更艳丽。画面上的女人似幽似怨,一对rx房丰满而不下坠,*泛黑泛得恰到好处,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更是熠熠生辉。看过以后,张先令先问副经理怎么样,副经理点点头说感觉有七分真。张先令自己其实已经感觉有十分真了。他便下了决心,说:“老丁,你开价吧!”

    老丁想了想说:“三百万,少一分钱不卖。如果送拍卖公司拍卖,就还得高很多。”

    张先令听话听音,明白老丁的意思是让他收走画以后去拍卖公司拍卖,肯定会不少赚。理是这个理,抄手就是三百万,毕竟不是小数,这个风险确实不小。而不买又觉得可惜。一时间僵在那里。老丁见张先令真正是犯了难心,就说,东西是他老娘存的,保证假不了,你们只管买,甭犹豫。副经理见状便建议张先令去见见老太太,弄清楚画的来路。

    几个人来到老太太的屋里,见老太太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吽喽吽喽地,像是气管炎或肺炎的样子的样子,便虚言问候,说明来意。

    老太太长吁短叹一番,起身回答:“我也成了个半截子进土的人了,没有啥不好意思的,就豁出去给你们说清楚了——我早年间当姑娘的时候在‘红房子’(旧时蓝海妓院)做过,画儿是张大千亲自给我画下的。”

    张先令听后嘴角抿着舒心地笑了,他感觉老太太这么大岁数的人,不会为了一点钱而为自己编造这种谎言。而且,画上的美女还真有老太太的影子,虽然现在老太太一脸皱纹,可那眉,那眼,是错不了的。他安慰老太太说:“您好好休息,让儿子跟我回去取钱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转过头来,他们又去了老郭家。老郭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住在郊区的平房里。来到以后大家顾不上喝口水就开始鉴定画作。这幅是张大千的工笔仕女画,开价三百五十万。张先令心里痒痒的,这幅画自然不如那幅画更吸人眼球,但也同样赏心悦目。他再问副经理,副经理还说是七分真。他便看那老郭,怎么看怎么是个厚道人;再看画,怎么看怎么是个“抓眼”货。正犹豫着,老郭就从土炕头上的铺盖底下拿出了一个发黄的委任状,说状子上的国民党xx军的军长就是他亲爷爷,最后跑到台湾死掉了。这幅画就是爷爷留下的信物。张先令听着只是偷着乐,心里寻思:最近运道可真好,尽拾下大便宜了。几个人便开车去银行办了交割,然后张先令再开车把老丁和老郭送回家。

    转天一早,张先令和副经理就拿着两幅画来找拍卖公司了。见张先令来了,拍卖公司总经理徐涛自然要亲自接待。当他看到这两幅画以后,当即指出:人物肖像画是真的,仕女图是假的,说完就让秘书取来一张与这张仕女图一模一样的假画。张先令一下子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个眼打的,太让人心里不平衡了不是?三百五十万啊!张先令立马差遣副经理带着伙计开车奔了老郭家,要把老郭揪到蓝海拍卖公司来,要三头对案把话说清楚。谁知下午副经理赶回来以后说,老郭逃之夭夭了,那个平房小院是老郭临时租的;再找老丁问老郭的去处,老丁说,老郭是他表弟,一年到头在外面漂着,专干倒腾字画的营生,你们实在找不到他就干脆报警吧!副经理见老丁说得诚恳,就立马回来了,和张先令商量是不是报警。

    张先令说:“算了吧,古玩街打眼的人又不是咱一家;再说,咱丢不起这人啊!”说完这话,张先令在假画画轴上用小刀刻了个记号,便驱车找于博彦去了,他把假画往于博彦的桌子上一扔,说:“你好好看看吧,生生坑了我三百五十万!明天我在红帆会所招待各路宾客,要讲这件事,请你到会说说清楚。别到时候怨我翻脸不认人!”

    然后他就扬长而去。什么意思呢?他想,你于博彦如果要脸面,就为我摆平这件事,至于你出多少钱,我不管。这么做是不是不讲道理?虽说于博彦为你提供了张大千画作的参考价,但收画的是你,并不是于博彦本人,你收来了假画怎么能怨于博彦呢?这么做是不是太霸道了?但张先令就是张先令,他就是这么思考问题的,这就是他的处事风格。

    转过天来,红帆会所的大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当初看田黄石的那帮人全来了,甚至来得更多,艺品周报的齐有为自然闻风而动也来了。于博彦悄悄地尾随别人走了进来,不声不响地站在后面。

    张先令见大家基本到齐了,就讲起他这几天一直在忙的一件事,就是辛辛苦苦起草收藏家协会章程,然后将打印好的草稿人手一份,请大家回去好好看看,提提意见。接下来,他就讲起如何请教于博彦关于张大千画作问题,但结果是听了于博彦的话就买打眼了,生生赔进去三百五十万!他还借来了拍卖公司与他的一模一样的那幅假画,展开让大家看,说:“就是这个样子,以后大家无论谁遇见这样的画,千万不要买!下一步,我也要看看于博彦怎么处理这件事!”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风度!而且,把责任一股脑推到于博彦头上了。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厅一片“嗡嗡嗡”的声音。

    齐有为举起手里的数码相机,啪啪啪拍了一个六够。

    此时站在后面的于博彦感觉是时候了,便手里拿着一幅画走上前来,他在高台上站定,然后向大家鞠了一躬,说:“真对不起,因为我,让大家往红帆会所跑了一趟,耽误了宝贵时间。张先令老板说得不错,我们对假画一定要提高警惕,越是别人给你‘讲故事’,你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于博彦把手里的画展开,说:“这就是张先令老板那幅假画,大家仔细看——”

    于博彦一一指出假画作假的痕迹。接下来,又说:“大家一定很关心,我应该如何处理这幅假画——”

    他把假画“唰唰唰”一阵撕扯,刹那间就把假画撕成了碎片!

    齐有为手里数码相机的闪光灯频频闪烁,自然是把这一切全都拍个真真切切。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唏嘘之声。

    张先令一时间愣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但他眼珠子一转,就拿过撕碎的假画的画轴仔细看,见上面确有自己的刻痕,这果真是那幅画。他蓦然间就计上心来,说:“于博彦,你先是给我出馊主意,现在又把我的画撕了,你什么意思?打算赔我怎么的?这幅画虽是假画,可是,留在我手里还有借鉴作用,我要让店里的人天天看这幅画,既长见识又吸取教训。你凭什么要撕了呢?你不知道我是花三百五十万买来的吗?”

    张先令有意点出“三百五十万”这个数字,明眼人能看出来,他在将于博彦的军。如果你于博彦有囊有气,那就干脆照实价赔偿好了!但于博彦走下高台,走到人群后面,那里墙角还放着另一个画轴。于博彦把那个画轴拿过来,重新走回前面的高台,再次打开手里的这幅画,说:“张先令老板对假画会有很好的安排,这个问题我已经事先想到了,所以,现在我就把这幅画——这才是张老板的画,还给他。刚才我撕的那幅,是我自己买打了眼的一幅!”

    张先令急忙把这幅画拿在手里看画轴的一头,果然也有刻痕,而且,这个刻痕才是他自己刻的!羞辱、气馁和失算纠结在一起,张先令脑袋轰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人群立即出现骚动,纷纷发出指责和埋怨之声。

    于博彦把张先令搀了起来说:“现在大家都在思考成立收藏家协会问题,我建议,不论谁起草章程,都要在里面加上一条,那就是,对打眼的问题要习惯于诉诸法律,民法通则第68条专门讲了欺诈问题。我们不要打掉牙咽进肚子里,更不要起内讧自己人跟自己人过不去!”

    人们又轰一声发出议论。打眼就打眼了,还诉诸法律,你打眼说明你没本事!人们的这些议论都传进张先令的耳朵里,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大出一圈。眼前这个书呆子对手于博彦太强大了,自己根本弄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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