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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差点又引来前座的回头。

    陆皓奇想,或许她说得没错,他喜欢令她困窘的游戏。

    “今天早上,晨曦初露的时候,我窗口飘来了一丝微风,有点凉,不过感觉醉人。”

    “我们谈的是草,不是风,更不是你自以为是的风花雪月!”她觉得快被他弄疯了。

    他看她一眼,她气愤时双颊总有两朵微晕,像初开的花蕊。

    “风把草送到我面前。”

    “然后,门口立刻冲入两名彪形大汉,他们用刀架在你脖子上,命令你非背着我到缅甸西北部的森林里,对不对?”她眼光充满激动。

    “不对。”她愕然。

    “就是这枝小草而已。”他缓慢说道。

    她讶异地再看他手心里的小草一眼,草还是草

    看她头痛的样子,陆皓奇决定不再戏弄她。

    “这种草很奇特,两面的颜色不一样,正面呈盛开的鲜绿色,反面呈萎败的枯黄,因为它反面朝阳光,而正面向地,和一般人所认为的相反。”

    解释,有让别人更清楚的意念;而陆皓奇的解释,总让人伤透脑筋思索解释里的解释;解释了老半天,她还是猜不透草和她所要的答案有何关连?

    “这种草盛产于缅甸东北的森林中,森林裹住有塞瓦人聚集的村落,他们认为它有避邪的作用,就称它为塞瓦草。”

    她终于懂了。

    “所以他们送来这种草,目的是要告诉你,要前往的地方,就是塞瓦村!”

    她想即使她说错过一百遍,但这次非对不可!

    “不对。”

    她差点吐血。

    “你没有发现这株塞瓦草有些枯萎,而且比一般塞瓦草要小了许多?”

    她再看一眼,草还是草。

    她没见过塞瓦草,怎么知道这株塞瓦草和正常生长的塞瓦草有何不同?不过她不敢立刻反驳,因为她学聪明了。

    每次她的反驳,只会惹来他的嘲笑!

    “而且根部还滴着水。”

    果然,她望见草的根部有些湿润。

    “可见这株草被培植过,目的在保存它的原状。”

    “为什么?”

    她真气他,非逼她说出为什么后,才心甘情愿说出道理来。

    “因为他要告诉我们地点不在塞瓦村,而是塞瓦村西部靠近荒漠的森林里。”

    她忍住不说“为什么”闭紧嘴,继续当他忠实的听众。

    “塞瓦人非常尊重塞瓦草的,他们用心培养这种避邪的草,所以塞瓦草若长在塞瓦村会丰润而肥厚,不会是眼前这般的草形,而这样子的塞瓦草,只有在村庄西部土地贫脊的地方才看得到。”

    “所以他们要我们到那里?”她小心地问,对自己的判断能力产生怀疑。

    他点头。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自信心恢复不少。

    飞机平稳驾驶于碧蓝的天空上,飞机内的郑似钢一颗心跳动不已,尽管窗外蓝天如何的美丽,被窗内的人看去,总是一片灰蒙蒙。

    过了一段时间的飞行,陆皓奇闭上眼休憩,郑似钢则一直张着大眼冥想。

    冒险的路途已经展开了,她想。

    如果冒险已经展开,现在飞机上的他们,不就正式步入冒险之中?

    所谓的冒险,言指己身陷四面楚歌的危险里。既在危险里,连空气都有随时发生危险的气味,不该有任何的平静。

    而她和陆皓奇却平静的坐在飞机上,他还闭上眼慢慢享受平静,而她也平静地等待该来的危险。

    危险乃酝酿而来的,冒险者所享有的短暂平静,事实上正是敌人制造危险时间的酝酿!若他们只顾享受平静,忽略了防备的时间蕴酿,很可能当危险真的来临时,他们只有乖乖被宰割的份。

    她立刻扯动陆皓奇的衣袖,想告诉他她的想法。

    不过她又立刻想起,每当她说出心中的话时,总惨遭他的反对,于是她用相反的话问之。

    “我认为我们很安全。”

    “错了,危险正处于四周。”她还是错了!

    她慌乱望向周围,只有一群被机身摇昏头的人。

    “他们也在飞机上?”她小声说。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低头看表。

    “差不多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还来不及听他解释的时候,忽然一名旅客跳起来,举起手上的枪耀武扬威。

    有半秒钟的宁静,大家似乎都对危机产生怀疑;接下来不容怀疑地,全机陷入一片尖叫声中。

    “不要叫,谁惹我鸣枪,大家都不要活!”举枪的人穷凶恶极地看着周围旅客。

    人群立刻互相按住嘴,以免发出令歹徒嫌恶的叫声。

    极度沉默的恐惧中,只剩下被吓呆的儿童,纷纷发出被父母严厉止住的悲鸣声。

    “找机场降落!”那人高叫一声。

    空服员慌乱举手投降,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郑似钢冷静观看歹徒的动作,她有一股冲动想制伏歹徒,若不是她的手被陆皓奇压在扶手上。

    “别忘了,几百条生命在你手上。”他冷静在她耳边低语。

    “我以警官的身分和他谈判,问他要什么条件才能放过大家。”她以更低的声音说明她的意图,表情有不容反抗的尊严。

    “他不是说了?找机场降落。”

    陆皓奇不在乎的神情令她不可思议。

    在如此要命的时刻,陆皓奇依旧不改对她的嘲弄,她差点忘了他是个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卑劣分子!他只顾自己的安全,不管他人的死活!

    陆皓奇看见来自郑警官眼中的严厉批判,他直觉反应她八成又误会他了。

    “似钢,”第一次,他直呼她的名字。“降落就是他的目的,他是冲着你来的。”

    郑似钢只能睁着大眼,默默体会陆皓奇话中的含意。

    她的惊讶来自于陆皓奇的话──歹徒的目的。

    如其所愿,飞机瞄准就近的一处目标,以缓慢的速度迫降。

    此一迫降过程,一度造成飞机上老年人的心脏病突发事件,不过歹徒手上的枪械甚过再苦口的良药,当飞机奇迹似平稳降落于荒野中一处废弃的机场时,每个人都暗松一口气,感谢上帝的眷顾。可是飞机是停了,大家脸上的恐惧却更加明显,包括郑似钢。

    谁也不知道歹徒的目的。

    而郑似钢的恐惧。来自维护全机人命的重大使命。

    陆皓奇则始终挂着优闲的神态。

    气氛僵持于等候歹徒另一项指示。郑似钢发现有几个妇女悄悄将颈上的钻石项炼取下,以最快的速度压在座椅下。

    当郑似钢冷静望向歹徒时,发现他也在看她。

    “你下机,其他人可以继续前往目的地。”歹徒用枪头遥指郑似钢的鼻子。

    忽然,一股少有的恐惧感从郑似钢心内油然升起,她不是胆颤于歹徒子上的枪,而是这件意外的结果,还是被陆皓奇料中了!

    而他始终保持优闲的态度。

    为什么?

    一件纯属意外的劫机事件,令任何人措手不及的意外事件,除了歹徒本人能心知肚明外,再能预知者除了上帝之外,非主导意外事件发生的主谋莫属!

    不然,为什么陆皓奇能料事如神?事实上他不是神,除非他本身早已计划这件事的发生。

    这份突来的逻辑推理令郑似钢胆战心惊,原来整宗犯罪事件简单得可以,陆皓奇才是计划的主谋,所以一切都在他操纵中。

    “还有你!”

    郑似钢猛然从歹徒的一声怒吼中回醒,她看到歹徒正用枪顶住陆皓奇的胸膛。

    郑似钢讪讪一笑,这又该怎么解释?

    她还没来得及想下一步动作,整个人就和陆皓奇一齐被踢下飞机,她惊骇地望着飞机缓缓再升上,再度遨向碧蓝的天空,好像这一切的危机都没有发生,最后她看见机影化成一道白色的闪光消失不见。

    在荒凉废弃的土地上。只剩下她和陆皓奇时,郑似钢立刻朝他展开一连串的炮轰质询。

    如果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你还要我登上飞机,还要我丢掉行李内的武器,还要我像个傻瓜般蒙在鼓里,或许整桩案件早被你洞悉,你却执意要走入险境,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在此处,她停下话稍做喘息。

    陆皓奇眼中有一片纯净,虽令郑似钢很难再说下去,不过她心意已决。

    “你是犯罪集团的一分子,整桩案件根本是你和他们事先串通好,趁我连一点防卫的警觉性都没有之下,要致我死于非命!”

    陆皓奇居然露出赞许的微笑。

    “很好,你开始活动脑细胞了。”

    他还在说笑,或许陆皓奇除了笑话之外无理可说?

    郑似钢有一肚子的难受,她原以为陆皓奇会义正严辞解释一番,但他依旧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更难受的,她原以为胡猜一通的想法,果真被她料中。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你比找吏明白,我是上了飞机才知道他们的预谋。”

    她悄悄吐一口气,不让他发现她心情的转折。

    “你知道?”她的音质变得尖锐。“你知道的事情可真多,你是神仙吗?可以知道任何事,就连突发的劫机事件都知道!”

    “有人受勒索吗?”他怀疑问。

    “役有。”至少她没看到。

    “这就对了,劫机者唯一有的暴行,就是将我们两人赶下飞机!似钢,我不是神仙,更不能知道任何事,我只不过比你小心审慎我们面临的危险。首先未上飞机前,我们的机位被画上两道红线,经我询问的结果,才知道这班飞机早已客满,连保留位都没有,因为我们特殊身分的缘故,硬把两名旅客挤到下一班飞机,而我们则夹在坐满一机舱的旅行团内。”

    “你怎么知道歹徒也在里面?”

    “你忽略了我用‘旅行团’这三个字。等我上飞机后,发现每个人肩上都挂上旅行团的徽章,只有三个人没有,你、我和歹徒。”

    “不能因此就认定歹徒就是他们的一分子。”

    “我认定歹徒就是他们一分子,而事实也证实。”

    “你怎么没想到,你想的事正好凑巧发生?”

    她不认为这一点的理由能说服她。

    “你又忽略了我说的‘因为我们特殊身分的缘故,硬把两名旅客挤到下一班飞机’的事。你想,我们能这么做,是因为国际警察神通广大;而能再把另一名旅客挤下飞机,不意味对方和我们一般神通广大?这种能力,一般宵小办不了的,只有犯罪组织才有可能,而我们不是正面临一组神通广大的犯罪集团?”

    她只能说:有道理。

    “我们要去哪里?”向无尽荒漠上行走时,她问他。

    “走──就对了。”他沉默地说。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她小心地问。

    “有。走向他们的目的,走向他们的方向。”他沉下脸。

    她抬头看天。一片空白包围空白;低头看地,一片尘土夹带飞砂走石,她的心跟着沉落到谷底。

    她还有许多疑问想说,可是她保持缄默。

    她想,即使解开对陆皓奇存在的疑虑,却解不开眼前看不见生机的迷路。

    到底她该相信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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