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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蓝一直睡得不好。

    同房的护士小姐去别间房串门子了,顺便留在那里睡,她却前所未有的希望对方还在这间房里,这样她的死对头就能阻止她翻来覆去,强迫她入睡。

    她真的没有预期会再见到西海。

    原本的剧本是--她来,她没遇见,她回去,前几年不断相遇的轮回打破,她死心,一切回归正轨。

    没想到这个剧本就这样被老天爷破坏了。就像一罐转紧了的罐子又流出糖水一般,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手挪开。

    尤其,他即将假释了!这次流出来的甚至不是糖水、而是香甜无比的蜂蜜。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要不顾一切地为一个男人留在异国。

    她转辗反侧,直到终于感觉有一丝疲乏,蒙蒙眬眬地闭上眼睛

    一只手覆在她唇上!

    “喝”她倒抽一口气,猛然惊醒。

    是他!

    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黑夜中凝视着她。她的手搭在他的腕上,碰上冷冰冰的金属手铐。她的心脏并没有因为认出来人而平稳下来,反而跳得越快越凶猛。

    他他想做什么?

    她双颊腓红,想问出来,可是覆在唇间的大掌不让她开口。

    “嘘。”西海蹲在她床边,在深夜里只看得出高大强壮的剪影。

    他宽得不可思议的肩膀,如野生动物般未驯的目光,看起来格外的清晰有力。

    女性的本能对这些男性化的特质开始反应,她的喉间吞动了一下。

    “唔”“别出声。”他在她耳畔呢喃。

    平蓝点了点头,他才把手移开。

    她的气息短促“你跑来做什么?”

    突然,房尾的另一个黑影昭告着第二人的存在。

    穆拉图?他三更半夜把穆拉图拉到她房间做什么?

    穆拉图急急忙忙跑过来,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在他脸上的,是不会让人误认的惊恐。

    出事了!火光般的直觉劈进她的心头。

    所有小鹿乱撞、情思飘渺全部从她的脑袋里蒸发!平蓝马上伸出手,穆拉图如攀住扶木一样的紧抓住她。

    她翻开床单,两脚碰触到冰凉的地板,直觉一缩,还来不及问旁边那个高大的男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他已经低声嘱咐,语气里有一抹罕见的严苛。

    “你们两个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银光一闪,他已经消失。

    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应该被关在房里吗?他的手上还戴着手铐,那拉斯尔呢?为什么穆拉图也在这里?

    她有一万个问题,但穆拉图紧紧靠在她身边,整张脸吓得发白,她只能专注地拍抚他。

    突然间,一道黑影从窗户外闪过去。

    平蓝直觉地把穆拉图的脑袋压低,拉着他快速潜行到墙角躲起来。无云的夜空里,月光显得格外明亮。

    刚刚匆促的一眼,已经告诉她那人绝对不是义诊团的人或西海,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衣,而且,脸上蒙着一块布。

    这是她第二次在勒里西斯的深夜遇见蒙面人,而上一次的经验并不怎么愉悦。

    平蓝双手发汗,和穆拉图紧紧相牵。

    接着,又一道黑影从他们窗外闪过去,可是她无法判断这两道影子是同一个人来回,或是两个不同的人。

    突然间,房门从外面打开。她和穆拉图抱成一团,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斑大的黑影闪入之后,在身后悄悄关门。

    西海。她松了口气。

    老天!这男人是长了一双猫的脚吗?脚步无声无息也就算了,他的腕上还戴着手铐,起码有点金属的叮铃声吧?

    西海的利眸发现床边没人,迅速在黑暗中搜寻,马上在窗边的墙角下发现他们。紧绷的黑眸微微一松,他做了个手势,要她和穆拉图继续待在原位。

    平蓝瞄见他背上多了一个隆起,后来发现那应该是个背袋。接着他从嘴里吐了一条银芒在自己的手上,然后拿起来在手腕之间挑动一下,那副手铐莫名其妙就掉下来了。

    原来这种东西从不曾禁锢得了他,他会戴着,只是因为他不反对而已。虽然情况不对,她还是想笑。

    “走吧。”西海近乎无声地道。

    “可是其它的人”

    “他们要的不是其它人!”西海打断她的话。“走!”

    当他说“走”的时候,她以为西海是要带着他们去镇上求救。

    她没有想到,他说“走”就真的走,而且这一走足足走了几十公里。

    如果不是拖着她和穆拉图,她相信西海自己一个人可以走得更远。

    到最后他们两个人已经气喘吁吁,落在他的身后好几步。每一次他停下来让他们休息,自己往回走一段去掩盖行迹,他们两个人都只能瘫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灌着从他背包里带出来的瓶装水。

    平蓝不知道他到底要走到哪里,为什么不带他们去镇上报警就好?

    他们刚开始摸黑走时,地上虽然没有柏油,但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路的样子,到最后越走越偏僻,连道路的形状都不见了。极目望去只有阴暗的土地、冰凉的空气,与凄冷的月光。

    可是,凉爽宜人的温度随着太阳升起而迅速加温,西海及时赶在正午之前找到一个岩石的凹处让他们遮荫。

    两个人一瘫下来,她累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别提问一个完整的问题了。

    “吃吧。”西海从背包里拿出吐司面包、肉干和水,天知道那里面还装了什么。

    她和穆拉图无力地接过来,一开始因为疲惫过度,甚至无法下咽。等到面包的香气侵入鼻观之后,两个人突然食欲大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西海身上依然穿着拓荒队的蓝衬衫和灰长裤,胸前与背后都印着汗渍,可是脸上镇静得彷佛这几十公里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早上的晨跑。他比他们早吃完,还有体力再走出去掩匿一段行迹。

    “老天,这男人一定是超人”她喃喃道。

    等太阳西移一些,西海摇醒打盹的两人。

    “走吧,我们不能停留太久。”

    “现在?”两个人哀号一声,认命地被他拖上路。

    等到终于可以停下来时,太阳已经几乎下山了。她猜西海一直带着他们往北走,因为勒里西斯的北方邻接地中海,气候比较湿润一些,植物也比较茂盛,而他们越走绿意就越多,到最后踏入一处稀薄的树林里,与身后空旷的高原开始有了区隔。

    “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点吃的。”西海把一罐水留给他们,然后消失在树林里。

    这个男人真的从来不会累吗?

    平蓝瞪着他消失的方向,无话可说。

    其实她很担心穆拉图。她累一点没关系,但穆拉图的心肺功能天生就不好,这一路的劳累明显对他带来影响,他的脸颊苍白,呼吸急促。幸好西海决定停下来,因为看穆拉图的样子是绝对不可能再行进了。

    她环顾四望,他们才在林线的开端而已,任何人从高原经过!这是指,如果这种蛮荒之地还会有人经过的话--都能很轻易地看见他们。这绝对不会是西海满意的栖身之处。于是平蓝便明白,西海应该也看出来穆拉图不适合再走下去,才只好停了下来。

    “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要乱动,知道吗?”平蓝让穆拉图在一处树干坐下。

    “好。”穆拉图脸色苍白地说。

    西海回来之后应该会生火,她是不会生火啦,但是帮忙收集枯枝没有问题。

    太阳越来越沉,天空依然清朗无云,转变成一整片橙红色的布幕。偶尔一声鹰啸,白集锐利地切开红幕,往远方飞去。

    收集好了枯枝之后,西海还是没回来。穆拉图已经闭上眼在打瞌睡,她一个人抱着膝坐在树下,突然觉得有点可怕,好像整个人快被这片旷野吞噬一般。

    宪章两声,一个强健的身形从树影间钻了出来。

    “你终于回来了。”平蓝松了一口气。

    “这么想念我?”

    “我只是肚子饿了。”很奇怪,他只是站在那里而已,被吞噬的感觉就消失了,内心里好像找到一个锚,将她安稳地固定在地球表面。

    “做得好。”西海对那堆枯枝赞许地点点头,晃了晃手上又肥又壮的死蛇。“晚餐马上就好。”

    慢着!平蓝脸色如土。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

    “没错,这就是今天的晚餐。”他已经先把蛇处理过了,整条看起来白惨惨的,实在恐怖到极点!

    “白天的吐司面包呢?”她的脸色转青。

    “吃完了。”西海安抚地道:“别怕,蛇肉吃起来和鸡肉差不多。”

    不管差多少,蛇就是蛇,不会因为吃起来像鸡肉就变成鸡!

    她知道她不应该太不知感恩,可是老天,蛇是世界上她第二怕的东西,第一名是蜘蛛!

    平蓝虚软地转开头。“噢”西海从背包里拿出打火机,就着她收集来的枯枝生好火,再拿过他们没喝完的水,把蛇肉稍微清洗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切成一段一段的,然后削尖几根树枝,把蛇肉串在火堆上烤。

    她强迫自己的思绪从蛇肉上转开,他就成了最好的焦点。

    那只背包彷佛可以拿出无止境的道具来,这表示,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把他们带离埃拉卡了,才会准备得这么周全。可是,为什么?

    如果那些黑衣蒙面人只是寻常的夜贼,他们又何必躲得这么远?除非西海知道他们的身分不只如此。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报警就好?”

    “不为什么,我想先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去。”西海再丢两块木头进火堆里,动作从头到尾带着猫般的优雅。

    “警察局不安全吗?”她问。

    “难说。”

    “你知道那些黑衣人的身分对不对?”平蓝决定不跟他客气,直指问题核心。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所以你不必再猜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跃上他的嘴。

    去年的失火事件搞得太大,连阿比塞尔都被惊动了,所以幕后黑手颇安分了一阵子,那个眉间长痣的男人也一直未被抓到。可是他假释的日子越来越近,一旦他恢复自由,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对他下手,于是对方明显躁动起来,想借着这最后一夜放手一搏。

    西海想不出有任何人会如此恨他。他曾经年少轻狂,但是除了穆拉图,他没有真正伤害过任何人,而穆拉图是全世界最不可能对他不利的人。

    拓荒队行踪不定,随时在调动,而且同时有好几个分队散在各地,每一队的人犯都不断更换流动。无论那人是谁,他能掌握到西海的行踪,只表示一件事:拓荒队里有他的内应。

    于是,西海开始把过去几年来他原本以为是意外、现在突然觉得可疑的事一一兜拢,最后,一个名字冒了出来。

    这人是个狱警,每一次的意外他正好都在。当然,监督人犯是狱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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