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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胖中年人一阵轻颤低下了头,哑声道:“事既至此,夫复何言,我跟你们走就是。”

    白五爷一施眼色。

    龙天楼立即松手。

    白胖中年人猛抬头,先望龙天楼,后望白五爷。

    白五爷道:“天楼跟我已经答应了你姐姐,只要你老老实实合作,他可以保你不死。”

    白胖中年人脸上闪过抽搐,悲笑道:“你们可以保我不死,我还是死定了。”

    龙天楼道:“未必”

    “总座,马老怎么样,您许过他么?”

    龙天楼一怔,心里一阵刺痛。

    白五爷道;“二兄弟,既是这样,我们也不好勉强你了,只是,你是个关键人物,你要衡量轻重利害。”

    “我还有什么轻重利害好衡量的。”

    “小七儿,你告诉他。”

    龙天楼自然知道白五爷让他告诉白喜什么,于是他从承王府案说起,一直说到了眼前。

    静听之际,白喜脸色变化,神情时而有着相当的震动,等到龙天楼把话说完,他却一转平静,淡然笑道;“总座不说,|潇湘书院|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关系这么大,有着这么大的一个阴谋,不过我白喜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就算是闹翻了天,也不干我的事”

    白五爷道:“二兄弟,你怎么好这么说,难道你能坐视鬼魅横行,邪恶坐大”

    “五爷,我不过是个升斗子民,不管谁得势,百姓还总是百姓啊!”“二兄弟,百姓固然是百姓,可是百姓没有不盼过好日子的,江湖上有那么多仗义行侠之士,他们又都是为了什么?”

    “这五爷,我一张笨嘴说不过您,可是”

    “二兄弟,你以为坚不吐实;字句不说,就能活得长久?”

    “不,五爷,既然被您二位找到了这儿,除非您二位愿意高抬贵手放过我,否则我就是死路一条。”

    白五爷一摇头道:“二兄弟你要原谅,事关重大,我们不能,也不敢放你!”

    “这不就结了吗?”

    “二兄弟,我说句不中听的,既然横竖逃不过劫数,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不死得值些?你从不为任何人想,也应该为老姐姐”

    白喜悲笑道:“五爷,怎么见得我这不就是为我那老姐姐想。”

    白五爷一怔道:“二兄弟”

    白喜道:“五爷,有些事您不清楚,要是我不泄密,我或许会死,可是你们绝不会伤害我那老姐姐,而我若是跟您二位合作,不但我的命未必保得住,他们也绝不会放过我那老姐姐啊!”白五爷知道这是实情,呆了一呆,没能说出话来。

    他不能许诺连白喜的老姐姐一并保护,而且他也不敢擅自做这个主。

    龙天楼一双眉梢儿高高扬起:“五叔,虽然他是您的朋友,我有心保全他一条性命,奈何他信不过我,为今之计,我只有公事公办,把他拿交九门提督法办,我则另起炉灶,另找线索了。”

    白五爷深知龙天楼这话不是恐吓的,像白喜这种人,是无法加以恐吓的。他迟疑了一下,微点头道;“公事公办,小七儿,你不会落埋怨的。”

    白五爷这里话刚说完,前头突然传来砰然一声,像是大门被推倒了似的。

    怎么回事?

    龙天楼、白五爷跟白喜听得刚一怔。

    紧接着,前头传来个颤抖的叫声:“五爷,五爷,白五爷-一”

    白喜听得脸色一变。

    白五爷脱口叫道:“老姐姐”

    他急急迎了过去,刚走没几步,前头颤巍巍过来个人,不是那白发老妇是谁?

    她一眼瞥见白五爷、龙天楼,还有站在堂屋门口的白喜,轻呼-声马上停了步。

    白五爷迎过去扶住了她:“老姐姐,您怎么来了?”

    白发老妇定定神,两眼紧盯着白喜往前走,白五爷紧随身边搀扶着。

    望着那颤巍巍的步履以及在风中飘扬的白发,白喜叫了一声:“姐姐!”曲膝跪了下去,也低下了头。

    龙天楼欠个身:“老人家。”

    白发者妇这时候还不忘礼数,答一礼道;“不敢当!”

    随又转望白喜“我赶来是为告诉你,是我告诉他们两位地方的。”

    白喜低着头道;“五爷已经告诉我了。”

    “我还要让你知道,五爷对咱们,已经是仁至义尽,龙总教习对咱们,也是恩高义深。”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我只听你说你闯了祸,可没想到你做了这种事,如今怪你什么都迟了,是我没照顾好你,你跟他们两位走吧!”

    白喜低着头道:“姐姐,我只能死在这儿,不能跟他们两位走。”

    白发老妇一怔:“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跟他们两位合作?”

    “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不能?为什么?”

    白喜没说话。

    白五爷道:“老姐姐也别怪二兄弟,他是为你,怕他们连你也不放过。”

    “呃!是这样么?”

    白喜低着头,不说话。

    白发老妇冷笑一声道:“很好,我这就一头碰死在你眼前,省得让你为难!”

    她可是说碰就碰。

    白五爷一把拉住。

    白喜惊得抬起了头;“姐姐”

    白发老妇忿然道:“你真会为我打算,现在你会为我想了,早干什么来着?爹娘过世的时候你还小,我一辈子没嫁是为了谁,这些年来的作为,你对得起谁,我好说歹说劝过你多少回?现在你会为我想了?我告诉你,你不是为我想,你是逼我死。”

    “姐姐”

    “事到如今,你还这么糊涂,你以为你这样死了,我会一个人活,做了这么多错事,不趁这机会改过赎罪,你还等什么,要是你心里还有爹娘,还有我这个姐姐,你就跟他们两位好好合作。”

    白喜泪水夺眶而出:“姐姐”

    白发老妇叱道:“没出息,不要哭。”

    白喜倏然低下了头:“我听您的,他们两位问什么,我答什么就是。”

    白发老妇倏然转脸:“总教习,问他。”

    龙天楼由衷地感佩,抱拳躬身:“多谢老人家。”

    当即转望白喜:“是谁让你毒杀马老的?”

    白喜低着头道:“天香教教主。”

    “事情的始末我已经告诉过你,照你这么说,这些事都是天香教干的?”

    “别的事我不敢说,至少毒杀马回回,是教主让我干的没有错。”

    “天香教的教主,是何许人?”

    “不知道。”

    白发老妇道:“你”

    白五爷抬手拦住了她。

    白喜接着道:“真的,总教习,我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教主,天香教的人见过教主的没几个,只知道他每下令谕都用一根乌铁簪子做表记。”

    龙天楼一点头道;“那就没错了,承王府案,也是以簪子做令符暗中指挥,她就是那承王福晋。”

    白喜猛抬头“这么说”

    “我没说错,也没冤枉天香教,他们跟那个大阴谋是有关连。”

    白喜道:“总教习,天香教没有理由干这些。”

    “你怎么知道天香教不是被别人所利用?”

    白喜呆了一呆,没说话。

    龙天楼接着问道:“你跟他们怎么联络?”

    “很少联络,没事绝不联络。”

    “毒杀马老这件事呢?”

    “我是在枕头下发现簪子跟令谕的,还有一小包毒药。”

    龙天楼微-怔:“你说什么地方?”

    “枕头底下。”

    白五爷两眼奇光暴闪:“小七儿”

    龙天楼道:“我也这么想,回去再说。”

    一顿接问道:“你是怎么进十五阿哥府的?”

    “我原在-家馆子里掌勺,是内务府的人找上我,后来把我派进十五阿哥府的。”

    “找上你的,是内务府的什么人?”

    “我只知道他姓富,别的不清楚。”

    “当初你又是怎么进天香教的?”

    “是朋友的引进。”

    “哪个朋友?”

    “天桥的张铁头,后来没多久他就收摊儿了,不知道哪儿去了。”

    “进入天香教之后,你都见过些什么人?”

    “见过几个,都是张铁头引见的,好像都不是京里的人,只见一面,就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龙天楼跟白五爷互望一眼,白五爷道:“看样子他们做得相当高明,一点蛛丝马迹也不留。”

    龙天楼也知道,再问下去,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当即道:“五叔,我看就这样吧!”

    白五爷明白龙天楼的用心,一点头,还没说话。

    白发老妇忙道;“五爷,你这个二兄弟”

    白五爷凝目望望龙天楼:“小七儿,你有什么打算?”

    龙天楼道;“那要看他是愿意留在京里,还是愿意离京!”

    白发老妇道;“侄少爷,留京怎么样,离京又怎么样?”

    “离京,我愿意奉赠一笔盘费,隐名埋姓做个小生意去;留京,死罪可免,但总要关上一阵子应付应付,同时我还要请他再帮我个忙。”

    白发老妇忙道;“离京,离京。”

    白喜道“不,我要留在京里。”

    白发老妇一怔,道:“你”

    白喜道:“离京可以免一阵子牢狱之灾,姐姐,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一个人离京,咱们的老根儿在这儿,带着你一块儿走,也不是办法!”

    白发老妇激动道:“什么时候了,你还顾我?早知道顾我多好”

    白喜道:“姐姐,脱罪离京,是总教习跟五爷的恩典,可是人是我害死的,我受不了一辈子的良心责备,为你,为我,我愿意留下来服一阵子刑,受一阵子牢狱之苦,要能为总教习跟五爷效些微劳,更能赎些罪过。”

    白发老妇捂着脸哭了。

    龙天楼道:“就这样吧,我带白喜回十五阿哥府,五叔给老人家安置一个妥善地方去。”

    白发老妇猛抬头,满脸老泪纵横;“侄少爷,您带他”

    龙天楼道:“老人家请放心,我还说得上话,只我答应保他不死,把他带到哪儿去都是一样,您忘了,我还要他帮我个忙?”

    白发老妇哭着道;“侄少爷,大恩不敢言谢”

    她颤巍巍地矮身就要往下跪。

    龙天楼伸手拦住:“老人家,这我当不起,真要说起来,救他的还是他自己。”

    话锋一顿,转望白五爷道:“五叔,安置老人家的地方,务必妥善,我打算用白喜引他们现身,不能让他们釜底抽薪。”

    白五爷道:“我懂了,你放心吧!老姐姐,咱们走吧!”

    龙天楼道:“一块儿走,我也要回十五阿哥府去。”

    一行四人,出柴家老屋分了手。

    龙天楼带着白喜回到了十五阿哥府,立即引起了一阵大大的骚动。

    杀人凶手缉拿回来了,焉能不引起骚动?

    马回回进十五阿哥府没多久,可是人缘不错,再加上马回回是龙天楼带进府的,护卫、包衣一见白喜,群情激愤,有的甚至冲上来就要打。

    龙天楼立即喝止,并命铁奎八个带走白喜,小心看守,然后他直奔后院,在花园水榭外,见福贝子负手卓立,正在赏花。

    福贝子不愧是皇族亲贵里少见的俊逸人物,这时候看他,恍若临风玉树,给这十五阿哥府的花园,生色不少。

    他一见龙天楼来到,立即迎上横跨碧水的朱栏小桥:“回来了,怎么样?”

    龙天楼欠身一礼之后道:“您知道我出去了?”

    “刚我找你,听他们说你出府去了。”

    “您找我有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福康安扬着拇指,向身后水榭指指,道:“是那位不放心,老爱问,恨不得马上逮住凶手。”

    龙天楼知道,他指的是十五阿哥,当即道;“王爷在里头?”

    “烦了半天了,愁聚眉锋来回转,这会儿恐怕已经睡着了。”

    福康安这里话声方落,水榭里却紧接着传出了十五阿哥的话声:“谁说我睡着了?”

    像一阵风,十五阿哥随着话声到了福康安身边。

    福康安眨眨眼笑道;“还好我没骂你。”

    十五阿哥像没听见似的,不理福康安,急问龙天楼道:“怎么样,抓着没有?”

    龙天楼欠身一礼:“托您的福,抓着了。”

    福康安一笑道:“多会说话,又有多冤。”

    十五阿哥惊喜地伸手抓住龙天楼;“天楼,还是你行,你真行。”

    福康安道:“这才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龙天楼道:“特来禀报您跟福贝子”

    十五阿哥截口道:“还禀报什么,杀人偿命,处决了算了。”

    “王爷,白胖毒杀马老的毒药,是别人放在他枕头底下的。”

    福康安两眼精芒一闪。

    十五阿哥没听出来:“只要他承认马回回是他杀害的,他就是死罪一条,在我府里杀人,这还了得,杀,我要他偿命,我要他死。”

    福康安道;“瞧你急的,你听见天楼说的没有了白胖毒杀马回回的毒药,是别人放在他枕头底下的。”

    十五阿哥瞪着眼道:“听见了,怎么”

    脸色陡然惊变,急道:“你是说府里还有别人?”

    福康安道;“这才能算是你真听见了,话是天楼说的,我认为是这样,究竟是不是这样,你问他吧!”

    十五阿哥立即转望龙天楼:“天楼”

    龙天楼道:“这得先问贝子爷,我不在府里的时候,是不是有外人潜进府里过?”

    福康安道:“怎么问我?”

    龙天楼道:“我说这话您别生气,我不在府里的时候,府里上下,论功力、论修为,以您最高,我只信得过您,信不过别个。”

    福康安一摇头道:“话虽然不好听,可却是一丝儿也不假的实话,那么我告诉你,没有,我担保没有。”

    龙天楼转望十五阿哥;“王爷,既有贝子爷这个担保,天楼可以断言,他们潜伏在府里的,还有别个。”

    十五阿哥脸色发白:“这还得了,我这个王府”

    忽微一怔,话锋急转:“天楼,那个东西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怎么知道他不是胡乱攀扯?”

    龙天楼道:“如果他胡乱攀扯,临死还想找个垫背的,他早就指出名、道出姓来了,再说,我有把握,白胖他不会骗我。”

    “你有把握?”

    龙天楼把找寻白喜,以及缉拿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问道:“白喜是在这种情形下招供,是在这种情形下跟我回府的,您想他会骗我么?”

    十五阿哥沉吟着点头道:“应该不会”

    福康安道:“天楼,我懂你的用心了,只是白胖对天香教知道的少得可怜,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这步棋管用么?”

    龙天楼道:“我想过了,贝子爷,做贼的没有不心虚的,我看准的就这一点。”

    福康安点点头:“但愿你看对了。”

    龙天楼立又转望十五阿哥:“王爷,我这就去部署去,请您允准,白胖的罪轻罪重,是死是活,由我来决定。”

    十五阿哥还没说话,福康安道:“你奉有密旨,当然有权决定。”

    十五阿哥翻了福康安一眼:“别拿密旨压我,办案这种事我知道,有时候非抬抬手不可,何况这是天楼办案,我不会不答应的。”

    福康安咧嘴一笑:“早知道你会准,我就不多这个嘴了。”

    龙天楼一欠身:“多谢王爷,天楼告退。”

    他转身往外行去。

    望着龙天楼的背影,十五阿哥低低道:“阿玛的眼光真不错,龙天楼的确是个干材。”

    福康安道:“圣天子睿智,岂会看错人,不过这干材两个字,恐怕还委屈了他。”

    十五阿哥道:“为什么这种人才都出自江湖?”

    福康安道“官家不是没有,但是有几个能近咱们身,有几个能出头的,再说,官场里的这一套,日久以后,真正的人才留不住,次一点的也就随波逐流,显不出来了。”

    十五阿哥双眉一扬道:“等我接掌大宝之后你再看。”

    福康安肃容道:“我拭目以待,不过,头一个,你想尽办法也要先留住这个龙天楼。”

    十五阿哥道“我知道,到时候还得你帮忙,士为知己者死,你给他的比我给他的多。”

    福康安道:“自当全力以赴,只是,毕竟你是主子,我不是,从现在起何妨多给他点。”

    十五阿哥微微点头,没说话。

    龙天楼刚踏进前院,凌风步履匆匆,迎面而来,差点没撞着龙天楼。

    龙天楼应变快,这里挪身移步,凌风那里已急快收势躬身:“总座,巡捕营有人求见。”

    龙天楼一怔:“巡捕营?人呢?”

    “在门房候着呢。”

    “让他等会儿,跟我来。”

    龙天楼要走,凌风伸手拦住;“总座,是白老,说有要紧事儿。”

    一听说是白五爷,龙天楼心头一震,下意识想起白胖那位老姐姐,急道:“跟我来。”

    带着凌风,急赶门房。

    到了门房,只见白五爷满头是汗,正坐立不安地到处转,一见龙天楼带凌风进来,急忙迎上道:“小七儿”

    龙天楼截口问;“是不是那位老人家”

    白五爷道:“不是,她我已经安置好了,是玉妞儿,让他们弄去了。”

    龙天楼心头猛震:“玉妞儿?您怎么知道”

    白五爷抬手递过了一张纸条儿。

    龙天楼接纸条儿一看,不禁心神猛震,立时呆住。

    纸条儿,是半张薛涛笺,还微透幽香,上头写着几行狂草,虽是狂草,不脱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子手笔。

    那几行狂草写的是:“转知龙天楼,他不逼我,我不伤人,限三日内离京,否则休怪辣手摧花。”

    没有上款,没有署名,但在署名处画了一枝簪儿。

    凌风站在旁边,都看见了,他脸上变了色,叫道:“总座”

    龙天楼倏然定过神,抬手拦住凌风;“五叔,您是怎么发现”

    “还怎么发现?”白五爷道:“本来我打算把白老姐姐安置在家里,哪知回家以后找不着玉妞儿,却在她的妆台上发现了这个,我急忙把白老姐姐安置在别处,就赶来找你了。”

    龙天楼双眉高扬:“这是她逼我,不是我逼她”

    “天楼”

    龙天楼目光一凝,道:“五叔,女儿是您的,也跟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不敢害她,只是”

    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白五爷神情一黯,道;“小七儿,咱们关系不同,事情已到了这地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龙天楼吸了一口气道:“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害了玉妞儿,可是我也不信,我在三天内离京,她会毫发无伤地把玉妞儿送回来。”

    “我也不信,可是我不能不信。”

    龙天楼沉默了一下,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听他们的,三日内离京?”

    白五爷神情凝重,摇头道:“我没这意思,我明知道他们不会信守诺言,可是”

    苦笑一声接道:“小七儿,我方寸已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让你三日内离京,那是不可能,我也不甘心便宜他们,但是要是不让你走,我又怕”

    苦笑摇头,住口不言。

    龙天楼道:“五叔,以我现在的处境,要我半途而废,撒手不管,是真不可能,就算我愿意,官家也一定不会答应,当然,我可以不理会官家答应不答应,想走抬起腿就走,但是您想那后果会是怎么样?”

    白五爷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龙天楼道:“别的我不敢说,我只能说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在这三天里,尽心尽力想办法营救玉妞儿”

    “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上哪儿营救啊!只三天,一晃就过去了。”

    “我也知道,可是,五叔,我只能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小七儿我铁石心肠,不念情谊,实在是我身不由己,而且就算我听他们的,也于事无补。”

    白五爷一双老眼微有红意,道:“小七儿,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些,你五叔不是世俗中人,尽管我只玉妞儿这么一个女儿,平常也爱逾性命,但是我还能分得清轻重利害”

    “我知道,所以有些不该说的话,我敢跟您说。”

    白五爷举袖擦了擦老眼,显然他是尽力忍着自己的眼泪,不让它们夺眶而出,甚至不让它们泛起泪光:“你打算怎么营救法呢?”

    “五叔,您忘了白喜?”

    白五爷神情一震,急道:“有用么?”

    “我不敢断言,但是应该是条线索。”

    白五爷点头道:“好吧”

    “您请回,我马上安排。”

    “我想留在王府”

    “不行,五叔,您留在王府太碍眼,而且您没法保持冷静,很可能反而坏事。”

    “那”

    “您回去,不动声色,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等我三天。”

    “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打算告假在家”

    “五叔,就算急死,现在也于事无补。”

    “话是不错,可是世上为人父母者,谁是上上人。”

    非上上人,无了了心。

    龙天楼一想也是,遂道:“那就随您吧,我派个人送您回去。”

    “用不着,我还能走不上道儿?刚才是怎么来了?”

    白五爷走了,龙天楼带着凌风送出大门,临走时,白五爷又说了一句;“小七儿,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龙天楼没说什么,他能说什么?白喜虽然是条线索,但是对这条线索,他毕竟没有十成的把握。

    只因为那位已知是天香教主的美福晋,做事小心,太神秘。

    望着突然间显得苍老不少的白五爷背影消逝不见,龙天楼立即扭回头吩咐凌风部署。

    白喜被抓回来没多久,消息已经传遍了十五阿哥府的几个院落,没人不知道。

    白喜被抓回来之后,还附带一个消息白喜知道天香教的某些“机密”明天一早,由十五阿哥会同福贝子亲自审问,然后移送九门提督衙门。

    二更了,十五阿哥府平常这时候还没全静。

    因为十五阿哥睡得晚,做主子的还没安歇,整座府邸不可能静下来,护卫、包衣、车房、马号,甚至于厨房,随时都得在待命的状态下。

    但是今儿个不同,十五阿哥睡得早,因为明儿个一早有正经大事,所以这座十五阿哥府也就跟着静下来了。

    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

    王府美轮美奂,夜色尤其美,宁静时候的夜色,特别美得出奇。

    亭、台、楼、榭,缦边长廊,朱栏小桥,甚至于一草一木,无不沉浸在宁静而美的夜色里。

    显得特别静的,是这个座落在东跨院跟前院之间的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花木不少,房子只有一间。

    这间屋,门窗紧闭,只有窗户上透着微弱的灯光。

    屋里,院子里,听不见一点声息。

    尽管看得见人。

    人在小院子的月形门口,两个,两个府里的带刀护卫。两个护卫手握刀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真像泥塑木雕的假人似的。

    突然,一阵不疾不缓的步履声,划破宁静,由远而近。

    一名护卫沉喝出声:“什么人?”

    “大厨房老西儿。”

    夜色里,一手提灯,一手提食盒,走过来个人,五十岁的瘦老头儿。

    没错,谁都认识,大厨房的,因为是“山西雁”白眉毛徐良的老乡,所以大伙儿都管他叫“老西儿”

    “干什么来了?”

    “给白胖送吃的。”

    可以,总教习准这个。

    本来嘛,罪再重的犯人,也得给饭吃。

    送饭可以,得经过查验。

    掀开食盒,护卫用银针在饭菜里每样试了试,然后查食盒,搜老西儿的身,没什么,放行了。老西儿打着灯笼,提着食盒进了小院子。

    提着食盒到了小屋前,小屋周围并没有再站护卫。

    用不着了,院子门口已经站了护卫,整个十五阿哥府也一定戒备森严,上下这么多人,还怕白胖能再跑了不成?

    小屋的门关得紧紧的,听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而且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

    老西儿提着食盒到了窗下,嘴里说着:“白胖,给你送饭来了。”

    一手就要去开窗户。

    不知道哪儿来的一阵风,还挺大,忽地一下把老西儿头上一顶毡帽硬给吹掉了。

    老西儿“哎”地一声,抬手捂没捂住,把食盒往地上一放,转身去拾毡帽。

    就在这时候,从屋角后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掀起食盒盖,手指甲往食盒里弹了一下,然后又盖上食盒缩了回去。

    其间不过一转眼工夫,老西儿拾回毡帽,戴在头上,嘴里嘀咕着:“哪来这么大的一阵风?”

    伸手去开了窗户,窗户里现出一排粗如姆指的铁栅栏,下方有个大一点的方洞,刚好够个大碗进出。

    老西儿俯身打开食盒,把菜饭一样样的送进去,搁在了窗台上,盖食盒,提起就走。

    他根本一点也没觉察,屋角后有个黑影,紧贴着墙站立,耳朵也紧贴在墙上,听着屋里的动静。

    老西儿出了院门,窗户前还不见有人来取饭菜。

    黑影似乎有点急,刚想往前探探身,忽觉脖子上像上了一道铁箍,勒得他不能动,而且气一闭,眼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个冰冷话声;“我等了你不少时候了,你的胆子真不小。”

    黑影何止大骇,简直心胆欲裂,曲起手臂,猛力一肘往后撞去,砰地一声,撞是撞着了,但如中硬革,反震得他一条手臂酸麻。

    也就在这时候,屋角那边传过来一个话声:“等给你换过饭菜再吃吧。”

    紧接着,屋角那边转过来两个人,是铁奎跟凌风,两个人一见眼前黑影,猛一怔,铁奎脱口叫道:“是你?”

    凌风抬眼望黑影身后:“总座,怎么会是他?”

    黑影身后那话声道:“我也没想到会是他,架好了。”

    往前一推,黑影踉呛前冲,铁奎顺势推他个大转身,然后跟凌风一人分一只胳膊就把黑影架住了。

    这时候,黑影看见面前冷然站个人,他仔细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护卫总教习龙天楼。

    就是小院子的这间小屋里,如今门开了,灯也剔亮了,龙天楼负手站立,白喜就站在他身旁。几样饭莱还搁在窗台上。

    凌风、铁奎推着个人走了进来,这个人是十五阿哥府的总管查祥。

    白喜猛一怔:“怎么会是”

    查祥这时候镇定多了,他冷着脸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龙天楼道:“假刀、嫁祸,你永远改不了啊!”查祥道;“龙总教习,你这话什么意思,谁假刀嫁祸了?”

    龙天楼冷冷一笑:“查祥,你是当场被擒,由不得你赖。”

    “我赖!我赖什么了?”

    龙天楼道;“白喜,把饭菜拿过来。”

    白喜恭应一声,端来了饭莱。

    龙天楼道;“给他吃。”

    白喜端着饭菜走过去,夹起一筷子菜递到查祥面前。

    查祥忙把脸偏向一旁。

    龙天楼道;“你怎么不敢吃?”

    查祥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害死我!”

    龙天楼脸色一沉:“搜他的身。”

    铁奎伸手搜查祥,从查祥腰里摸出个小瓷瓶来。

    龙天楼过去接过来,道;“这是什么?”

    查祥道:“这是我自己吃的‘万应散’。”

    “查祥,你应该知道,这瓷瓶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瞒不了人的。”

    查祥脸色变了一变,道:“用不着瞒人,我是王府的总管,王爷的心腹,王爷不见得会全信你的。”

    龙天楼倏然一笑道:“要不要试试看,王爷究竟信谁的?”

    查祥口齿启动,欲言又止,旋即低下头去。

    龙天楼道:“你要是嫌麻烦,别的我不问,我只问你,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你们那位教主?”

    查祥没吭气。

    “查祥,既然落在了我手里,是不容你不说话的。”

    查祥道:“我不知道。”

    “查祥,你要明白,在我面前,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算了的。”

    “我真不知道。”

    “我本来是不愿意难为你的,总希望你爽爽快快,彼此都好,既然你非逼我难为你不可,那也就怨不得我了。”

    话声方落,凌风从后头照腰眼上给了查祥一下。

    查祥闷哼一声,腰一挺,龇牙咧嘴:“我是内务府派任的,你们不能用私刑,把我交内务府”

    “我奉有密旨,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总管,就是大贝勒金铎,我要处置也是照样处置,说!”

    “我不”

    凌风又给了他一下。

    查祥的痛苦甚于头一次,满头见汗,一条腿已经跪下了地,他还是不说。

    凌风还要再动。

    龙天楼抬手拦住,道:“查祥,你是个练家子,也许撑得住,但是你既是练家子,就该知道‘一指搜魂’,血脉倒流的痛苦”

    查祥猛抬头,一脸惊容:“你”

    “‘一指搜魂’有伤天和,不要逼我用它对付你。”

    突然间,查祥面如死灰,头低下去,又抬起来:“好吧,我真不知道教主在哪儿,不过”

    “不过什么?”

    “我告诉你一个人,他或许知道。”

    “或许?”

    “天香教里,他的职位比我高得多。”

    “什么人?”

    “内务府的万峰。”

    “这时候他在哪里?”

    “他住在内务府里。”

    龙天楼道:“押下去,跟白喜隔离。”

    铁奎、凌风恭应一声,带着查祥跟白喜走了。

    龙天楼则去了后院。

    后院里,十五阿哥、福康安还在等消息,一见龙天楼进来,十五阿哥抢着问:“怎么样?”

    龙天楼道;“抓到了。”

    “谁,是谁?”

    “您再也想不到,是您那位总管。”

    十五阿哥、福康安都一怔。

    十五阿哥叫道:“查祥?怎么会,他跟了我多少年了”

    福康安叹道:“他们的确是无孔不入啊,不是因为马回回被害,还牵不出他来,王爷恐怕永远蒙在鼓里了。”

    十五阿哥忙道:“天楼,你没有弄错吧!”

    “王爷,他已经招了,我来给您跟贝子爷禀报一声,这就赶到内务府去。”

    “内务府!你上内务府干什么去?”

    “查祥招出了内务府一个叫万峰的。”

    福康安道:“天,连内务府里都有,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啊!”十五阿哥脸色铁青:“查祥呢?”

    “押起来了,您要”

    “这个东西,我待他不薄,他竟然我非要他死不可。”

    “王爷,暂时不能让他死,我可能还有用他的地方。”

    十五阿哥还待再说。

    福康安道:“天楼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十五阿哥气极,还有几分怒:“这,你们说,连我府里的总管,都是他们的人,这往后你们说这怎么办?”

    龙天楼道:“您不用过于担心,好在有贝子爷在这儿,我再交代让他们多小心,应该就不要紧了,查祥已经现形了,府里也应该不会再有别个了。”

    福康安道:“天楼,你要上内务府,你就去吧,领侍卫内大臣福琦是个不大好说话的人,不过你奉有密旨,又有王爷跟我在,用不着在乎他。”

    答应声中,龙天楼走了,到了前院,他只带铁奎、凌风,把华光等六个留在府里,并嘱咐他们调派府里的护卫严加防范。

    一行三人,深更半夜赶到内务府,各门早就紧闭了。内务府是给大内以及皇族亲贵当差的,对谁也不买帐,把门的禁军还横得很,不过等到龙天楼表明是十五阿哥府来的,又有贝子爷福康安的交代,禁军们马上就客气多了。

    客气归客气,还是不让进内务府,这是皇律,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大过皇律?

    当然,龙天楼请出了密旨,可是没用,禁军们不认识这枚玉扳指。

    这也难怪,禁军们哪有机会接近官家,既没机会接近官家,当然也就不可能认识这枚玉扳指。

    有名禁军说得好:“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从琉璃厂古玩铺里买来的?我们真要是拿它当密旨,明儿个掉脑袋的是我们,三位多包涵。”

    铁奎还沉得住气,凌风一听就火儿了,捋胳膊就想打架。

    龙天楼伸手拦住,道:“你们不认识密旨,内务府里总有认识密旨的人,去叫出一个来,我们跟他说话。”

    适才说话那名禁军道:“您开玩笑了,这时候把他们老爷们从被窝里叫起来?不挨顿臭骂才怪!有什么大不了的要紧事儿,不能明天再来吗?”

    要不是因为想营救玉妞儿,可以等明天,龙天楼是想从万峰嘴里问出线索,救人如救火,期限只有三天,怎么能等明天?

    龙天楼脸色微沉,道;“我知道你们的职责,也知道你们的苦衷,可是你们最好想一想,我们三个今儿晚上非进内务府不可,不让进也要闯进去,真要是那样,我们奉有密旨,不怕上头责怪,倒霉掉脑袋的还是你们。”

    这话,听得禁军们一怔。

    铁奎跟着道:“算盘要往里打,怎么划算怎么拨,权衡轻重利害,我劝你们还是往里报吧。”

    几名禁军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定主意,适才说话那名突然道:“我去。”

    转身就奔进了内务府侧门。

    说的话让人不爱听,不过他办事还真快,进去没一会儿,就带了个人出来,四十来岁个人,睡眼惺忪,还边扣扣子,出来就问:“谁奉有密旨?”

    那禁军一指龙天楼道:“就是他们。”

    那人眨着眼望龙天楼:“你们是”

    龙天楼道;“十五阿哥府护卫总教习龙天楼,这两个是十五阿哥的贴身护卫。”

    人名树影,那人两眼猛睁大了:“龙天楼?拘捕大贝勒的就是你?”

    敢情龙天楼拘捕大贝勒的事已喧腾九城。

    本来嘛!大贝勒领侍卫营,他遭拘捕,内务府还能不知道?

    一听这话,几名禁军吓了一大跳,都瞪圆了眼看龙天楼。

    龙天楼淡然点头:“不错,就是我。”

    “您奉的密旨”

    “你”已经改成“您”了。

    龙天楼一举玉扳指:“你认得不认得这个?”

    那人没说认不认得,他已经趴俯在地,脑门儿都碰着了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龙天楼道:“起来,带我们进去。”

    “奴才遵旨。”

    那人忙爬起来,手直摆:“快开正门,快开正门。”

    “不用了,走侧门凑合了。”

    有了龙天楼这句话,那人深哈着腰,诚惶诚恐把龙天楼三个从侧门让进了内务府。

    那几名禁军像没听见,也像没看见,没别的,吓傻了。

    那个哈着腰带着龙天楼三个往里走,龙天楼道:“我找个叫万峰的。”

    那人急忙停了步,瞪圆了眼问:“您找谁?”

    “万峰。”

    那人脸色一变,撒腿就跑,往外跑。

    在这三位面前,他往里跑已经是难跑出几步去了,何况是往外跑,那不是正往龙天楼身后的铁奎、凌风手里送吗?

    凌风伸手就揪住他;“你跑什么?”

    那人还想挣,铁奎过去就制住了他。

    龙天楼淡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你就是万峰!”

    那人脸白得没一点儿血色:“不,我不是。”

    龙天楼一点头道;“我相信你不是,那么你再给我找出一个万峰来。”

    “我”

    他傻了眼,让他上哪儿再找一个万峰去,这种阵仗,说谁是谁也不干哪。

    龙天楼笑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不知道。”

    “那你使个什么劲儿。”

    “我,我知道您拘捕了大贝勒,一听说您找我,我心里怕。”

    “知道怕就行,老实告诉你吧,十五阿哥府的那位总管,已经把你扯出来了,我可以带你上十五阿哥府对质去,所以你不用狡赖,我只问你一件事,只你照实说,我担保免你的死罪。”

    “我”

    “你要想清楚了,你的命捏在你自己手里,死活只在你一句话。”

    “那您问吧,我知道什么说什么。”

    “今天晚上,甚至于明天,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你们那位教主?”

    万峰倒是实话实说了:“我不知道,不过,我在一个地方见过她,可是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我不敢说。”

    “不敢说,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个地方来头太大。”

    “呃,来头太大,别忘了,我是奉有密旨。”

    “是,是,我知道,是八阿哥府!”

    龙天楼、铁奎、凌风都一怔。

    凌风忙道:“哪儿?你说哪儿?”

    “八阿哥府。”潇湘书院独家连载:'210。29。4。4/波ok/club/' >210。29。4。4/波ok/club/龙天楼道:“你在八阿哥府见过我们那位教主,是因为她是承王福晋,还是”

    “不,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承王爷的福晋,只是让我见教主,我也只听见她声,没见她人。那地方我原也不知道是八阿哥府,我是被蒙着眼带进去的,出来以后,我是越琢磨越像”

    “你没有弄错,是八阿哥府?”

    “错不了,八阿哥府我常去,见教主的地方,分明就是八阿哥府的‘含烟阁’。”

    龙天楼暗暗心惊,是因为这个案子,这个阴谋牵涉得广了、大了。

    他定定神道:“铁奎、凌风,押他回去,我这就上八阿哥府去一道。”

    铁奎忙道“总座,不太妥当吧,是不是回去跟王爷、贝子爷商量一下?”

    龙天楼倏然醒悟,他是心急救人,乱了方寸。

    那不是别的地方,是八阿哥府,尽管他奉有密旨,八阿哥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

    他一点头道;“也好。”’

    押着万峰回到了十五阿哥府,龙天楼径直去见十五阿哥跟福康安。

    那两位为了等消息,都还没睡,一听龙天楼禀报过经过,十五阿哥脱口惊叫:“永璇!”

    福康安脸色凝重:“这个阴谋的确是不小,逐步控制各大府邸,你就完全孤立了,皇上不废你也得废你。”

    “这、这怎么会,永璇他”

    “我知道,说句不好听的,永璇本就是个‘二百五’,他自己或许没那意思,可是他经不过人煽,只有人点着了火,让他往哪儿烧他就往哪儿烧。”

    “可是这么晚了”

    “不急在这一会儿,明儿个我带天楼上他那儿去走一趟看看。”

    “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大好,有妇人之仁,干脆拱手把储君让出去,你以为皇上先把天楼安置在你身边,后降密旨给他,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让他当你个护卫?恐怕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

    “那要是这样,明天去岂不又迟了?”

    他没准主意,顾虑起来真顾虑,急起来又真急,显然他是已经乱了方寸了。

    福康安道:“那倒也未必,你要知道,永璇是皇子,没有明确证据,绝不能轻举妄动,我是到他那儿做客,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查看蛛丝马迹,你总不能让我三更半夜上他八阿哥府做客吧?”

    十五阿哥强笑一下道:“这倒也是,可是我怕内务府抓来了万峰,消息走漏”

    福康安道:“这好办”

    转望龙天楼道;“天楼,你让铁奎他们八个,轮班监视八阿哥府四周,除了八阿哥府的人,但有进出,一律拿下,等明天咱们去了再说。”

    龙天楼答应一声走了。

    十五阿哥忧虑之色聚于眉锋,道;“小福,永璇他怎么会”

    福康安冷笑一声道:“我的王爷,你以为跟你争夺,跟你过不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康熙年间的事,你不是不知道,永璇跟永-永理过往甚密,你看着吧,永璇出毛病,也少不了永-跟永理。”

    十五阿哥道:“不会吧,皇上待他们不薄,他们三个不都是‘钦定四库全书’的正总裁吗?”

    “哼,‘钦定四库全书’的正总裁?大家都明白,他们三个更应该明白,真正够得上主持这件事的,是刘统勋,他们三个能干什么?永-能画,永理能写,笔下是都有两下子,可是主持这件事,他们三个还差得远,皇上硬把他们三个挤进正总裁的名单里,有皇上的苦心,怕是怕他们没办法体会皇上这份苦心。”

    十五阿哥道:“他们过往甚密,也就是因为都列名‘钦定四库全书’的正总裁”

    “你怎么还不明白,十名正总裁里还有和坤、于敏,于敏不是个好东西,和坤更是个奸臣大恶。”

    十五阿哥惊声道:“你是说他们跟和坤”

    “你被立为储君的当初,和坤派人送喜信,不便明说,送了个玉如意,你不买他的帐,不领他的情,忘了?皇上把你的老师朱硅,从两广总督任上调回,当大学士,你写诗贺朱硅,和坤拿了那首诗,到皇上面前告了你一状,说你这位嗣皇想向朱硅市恩,皇上又把朱硅降调为安徽巡抚,差一点没治你的罪,忘了?”

    十五阿哥立即白了脸,咬牙切齿,向空挥了一拳:“这个老奴才,他只敢跟我做对,看我”

    “看你怎么样,和坤炙手可热,眼下是皇上面前唯一的大红人,连他的儿子都是‘额驸’,没有十足的证据,你能拿他怎么样?眼前只能巩固自己,先逐一铲除他的爪牙,真要整他,恐怕要等你接掌大宝以后啊。”

    福康安说的是不折不扣的实情,十五阿哥恼得又空挥一拳,却没说话。

    只因为,他没有话可驳福康安。

    在前院,龙天楼召集了铁奎、凌风等八个,分派任务,让他们即刻赶去监视八阿哥府。

    照福康安的说法,除了八阿哥府的人以外,但有进出者,一律拿下。

    铁奎等八个领命而去,龙天楼回房歇息,和衣躺在床上,竟没能合眼。

    他想着玉妞儿,担心玉妞儿的安危,但是很快地,玉妞儿的影子又被兰心格格所取代,接着,他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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