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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多来两样,今天胡爷的,算我做东,另外再来两壶陈年花雕!

    矮胖中年汉子闻声知人,回身应了一声,道:“没问题,没问题,谷爷那儿坐?”身后站着笑哈哈的瘦小老者,只听他道:“马老哥这话问的做东的当然要跟客人坐一块儿。”

    矮胖中年汉子一连应了好几声是。

    姓胡矮胖老者望了姓马的一眼,诧声说道:“马老哥,这位是”

    姓马的矮胖中年汉子忙道:“公公,这位就是您常听说的谷飘风谷爷。”那姓胡的矮胖老者“哦”地一声,霍地站了起来,笑道:“原来眼前便是谷老哥,我久仰谷老哥大名,平日里只恨无缘,奈何今日对面而不相识,失敬,失敬。”“那是你夸奖!”灵鼠谷飘风上前拱手笑道:“江湖草民谷飘风,见过公公。”那位胡公公面有不豫之色,脸色一板,伸手抓住了谷飘风,道:“谷老哥,这儿可是谷老哥你的地盘,不是皇城里头,你要看得起我,叫我一声胡老哥!”此人不仅果然没有官架子,而且生性颇为豪迈,要在江湖上来说,称得上一条没奢遮的汉子。谷飘风暗暗心折,口中却谦笑说道:“胡爷,你这是让我为难,谷飘风是北京城里一个地痞头儿大混混,承蒙胡爷不以亡命草民见薄,谷飘风已是感激不尽!”那位胡公公皱眉说道:“我听说灵鼠谷老哥,是北六省武林中的英雄好汉,一条豪放不羁的铁铮汉子,所以我才早想攀交!”谷飘风赧笑说道:“那么,谷飘风不敢令您失望,胡老哥,您请坐下!”那位胡公公细眉一展,如言坐下,大笑说道:“谷老弟,这才是,否则我连昨夜的都要呕出来了,那敢再吃喝今天的,谷老弟,来,来,来,你也坐下,今天难得空闲,适巧又碰见你老弟,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做东,咱们好好儿地喝它几杯!”谷飘风坐了下去,笑道:“胡老哥,这几杯是一定要喝的,可是诚如你胡老哥所说,这皇城以外,是我的地盘,所以这做东的该是我,我该尽尽地主之谊,假如你胡老哥要做东,可以,那得等到了皇城之内再说!”这岂非是一辈子不让人家破费,那位胡公公闻言,方待说话,那姓马的掌柜的突然开了口,且眉飞色舞地笑道:“两位都别争,今天胡爷跟谷爷在我这遇龙酒馆订交,不但是大喜之事,而且是我这遇龙酒馆的天大光荣,若论地主,那该是我,两位这一桌,我奉送了,聊表敬贺之忱!”那位胡公公忙笑道:“这如何使得,就算我本有叨扰之心,如今经你马老头这么一说,我也不好意思再厚颜”“那是什么话,胡老哥!”谷飘风截口说道:“彼此不外,大家都是多年的熟朋友,马老哥他既然说出了口,胡老哥怎好再让他收回去?别让他以为咱们瞧不起他不赏脸,胡老哥,咱两叨扰了吧!”

    那位胡公公略一迟疑,只得点头说道:“马老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小本经营,挣钱不易,要是你每天奉送一桌,日子一久,你这遇龙酒馆就非关门不可了!”

    姓马的掌柜说道:“胡爷只要你赏脸,便是一天两桌也吃不垮我,二位先谈谈,我得进去招呼一声去!”说着,他转身行向了里间。

    在酒菜未上来之前,谷飘风与胡公公经过那片刻交谈,已生投机之感,酒菜上来,三杯下喉之后,有了几分酒意,二人便起了相见恨晚之叹。

    一边吃喝,两个人一边天南地北畅谈着,胡公公所问,皆是他难得知道的江湖事。灵鼠谷飘风,机灵,嘴能说,凭那三寸不烂之舌,直使那位胡公公放筷停杯,目瞪口呆,大为神往。

    谈过了江湖琐事,武林掌故,那位胡公公尽饮一杯,然后慨然长叹,他表示,与灵鼠一席谈,真有胜读十年书之感,对那惊天动地,惊神泣鬼,慷慨激昂的侠义事迹、英雄作为,他由衷地钦羡。但对江湖上刀口舐血,恩怨纷争,朝不保夕的生涯,他摇头说,也打心底里感到惊怕。

    江湖事谈完,话题自然就转到了朝廷,借着酒意,那位胡公公透露了几件大内禁苑中的宫闱秘闻,还有那锦衣卫与东西两厂冷酷毒辣的种种。在那位胡公公低声述说之中,谷飘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胡老哥,就你所知,如今谁是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那位胡公公未假思索地随口说道:“自然是恭王,总督纪奉先,云霄,大将军贺元!”灵鼠谷飘风道:“胡老哥,我是问个中之最?”

    那位胡公公摇头说道:“很难说,恭王爷是皇族亲贵,纪总督,云总督,贺大将军各有汗马功劳,他们几位都可随意在禁宫里行走,不必经门官奏禀,很难分出个轩轾,如果真要分个高下,恐怕还要数恭王爷,因为他毕竟沾了皇族亲贵的光!”灵鼠谷飘风皱眉说道:“那就不对了!”

    那位胡公公呆了一呆,道:“老弟,什么不对?”

    谷飘风沉吟说道:“我听说,皇上对宠信的大臣,常钦赐玉佩,据说,纪总督有那么一块,别人就没有!”胡公公笑道:“老弟,那么错的是你不是我,恭王爷,云总督,贺大将军,都有这种钦赐玉佩,恭王爷是因为统领锦衣卫,有功于皇室,云总督与贺大将军,则是因为平叛有大功。”谷飘风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那是传闻有误了!”

    那位胡公公笑道:“老弟,这种事,谁有我知道的清楚?皇上钦赐玉佩给这几位的时候,都是在大内禁宫,当时我都在场。”灵鼠谷飘风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忽然压低了话声又道:“胡老哥,听说这几天锦衣卫跟东西两厂的爷们满城到处拿人,要抓一个叫什么萧涵秋的叛逆,这是怎么回事?”那位胡公公“哦”地一声道:“谷老弟问这个,这件事我不大清楚,没听皇上说起,不过我侧面听说,好像是因为那个叫萧涵秋的人,勾结北敌,企图谋叛,老弟该知道,朝廷最痛恨的就是北敌!”谷飘风道:“这我知道,那是因为当年北敌大举入侵,先皇帝御驾亲征,到了土木堡胡老哥,往下我不敢说了”那位胡公公笑了笑,没说话!显然,对谷飘风的没往下说,他并不表示反对。谷飘风话锋微顿,立刻改口说道:“只是,胡老哥,据我所知,那个萧涵秋是武林中两大奇豪高手南龙北虎中的南龙,名号‘圣手书生’,宇内仁侠第一,他似乎不会做出这种谋叛的事儿”那位胡公公道:“那谁知道,不过,谷老弟,锦衣卫跟东西两厂,恐怕也不会没有丝毫根据便随便拿人的!”谷飘风点头说道:“说得是,胡老哥,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又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要是真干了这种事儿,也不会敲着锣子满街宣扬,只是,胡老哥,这个人要真是勾结北敌,企图谋叛,那可是件相当麻烦的事呢!”胡公公道:“这话怎么说,老弟?”

    谷飘风皱着眉,摇摇头道:“胡老哥也许不知道,南龙圣手书生功力高绝,天下无敌,只怕锦衣卫跟东西两厂的爷们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那位胡公公笑道:“这种事老弟不必担心,朝廷里自有降服他的人,要是连一个武林人物都对付不了,朝廷岂不是朝不保夕,太危险了?那大好江山也只好趁早拱手让人了!”谷飘风双眉一层,笑道;“说得是,胡老哥,经胡老哥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太糊涂,简直是杞人忧天了,大好江山谁不爱?要是朝廷连一个武林人都应付不了,今日这个造反,明日那个谋叛,那还得了?你说是么?胡老哥?”那位胡公公点头笑道:“本来是,谷老弟这回可以放心了!”

    谷飘风笑了笑,道:“胡老哥知道那位可资凭仗的人是谁么?”

    那位胡公公望了谷飘风一眼,道:“谷老弟问这个干什么?”

    谷飘风微怔,忙道:“此人既能降服南龙圣手书生,当必是马上马下万人难敌的盖世虎将,既是盖世虎将,那就准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武林中尊的是英雄,敬的是豪杰,所以”那位胡公公截口说道:“所以你谷老弟想知道知道!”

    谷飘风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

    那位胡公公笑了笑,道:“说,对你老弟,那自无不可,可惜不瞒你老弟说,是谁,实在连我也不确知,我只是猜想,我听说,皇上正在考虑,必要的时候,要恭王爷亲自出马。”谷飘风倒当真地怔了一怔,愕然说道:“恭王爷?我怎么没听恭王爷会武呀!”“老弟糊涂!”那位胡公公嘿嘿笑道:“恭王爷要是不会武,他能统领锦衣卫么?”“不!”谷飘风摇头说道:“我指的不是那马上疆场斩将骞旗的十八般武艺,我指的是那武林中那高来高去的本领!”那位胡公公眯着眼笑道:“老弟,你瞧扁了恭王爷,其实也难怪你老弟不知道,便是朝廷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恭王爷幼得异人传授,不但马上万人难敌,便是马下也不弱于任何——位武林高手,只不过他轻易难得一露罢了。”谷飘风呆了一呆,道:“这我倒是没想到,原来恭王爷还有这么身好本领”

    那位胡公公笑道:“老弟瞧着吧,过些日子恭王爷亲自出马的时候,你老弟不会看不见,到那时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谷飘风有点心不在焉,愕愕地点头说道:“说得是,说得是!”又谈了一会儿,看看酒尽莱残,那位胡公公突然挪身站了起来,含笑道:“老弟,我要走了,我还是忙里偷闲,得空便往外溜,可不能在外面待得太久,要是皇上回宫找不着人,那我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谷飘风也连忙站了起来,姓胡的既这么说,他自不便挽留,正要应付几句,柜台里快步走出了马掌柜,他老远地便笑说道:“怎么胡爷,要走了?”那位胡公公点头笑道:“你马老弟知道,那次我敢尽兴?没办法”旋即他又转向了谷飘风,接道:“谷老弟,你我是一见如故,能交上你这么个朋友,我今天不虚此行,这大半辈子也没白活,过两天咱们再好好儿谈谈,老弟,到时候怎么找你?”他热诚的确感人,谷飘风忙道“那容易,胡老哥,只要你进酒馆随便招呼一声,我立刻就到,绝不会让胡老哥久等的!”那位胡公公呵呵地笑道:“不愧是北京城里龙头大哥,到处是你的人嘛,那好,老弟,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我再想法子出来,我走了,老弟多坐坐!”说着,他又谢过了那位马掌柜的,这才转身径自出门而去。

    朝着那矮胖的背影出门不见,谷飘风突然皱起了眉头!那位马掌柜的并没留意,打着哈哈说道:“怎么样,谷爷,我说得不错吧,这个人可是够”谷飘风忙点头说道:“嗯,不错,不错,很难得,很难得”

    探怀摸出了一锭银子,顺手递了过去,道:“马老哥,拿去,这一桌算我的!”那位马掌柜的一怔,急伸双手推拒,道:“谷爷,这我不能要,话我已经说出了口,这一桌我还请得起,你自己说的,这是瞧不起人”谷飘风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摆手,道:“马老哥,掌柜的请客,没那个说法,那姓胡的说得好,小本生意,挣钱不易,大家都是苦兮兮的,交朋友也不是这么个交法,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请客!”那位马掌柜的还想再说,谷飘风耗子一眼一瞪,道:“马老哥,你是不想让我再进你酒馆的门儿了么?”那位马掌柜的不敢再说,只好伸手接了过去,道:“谷爷,恭敬不如从命,我收下了,你给我个下次”谷飘风摆手说道:“下次的下次再说!”迈步行了出去。

    那位马掌柜的跟上喊道:“谷爷,太多了,我还没有找钱呢!”

    谷飘风头也没回,道:“多了的放在柜里,下次再一起算!”话落,人已经出了门。适时,自那靠近门口,面向门外的一副座头上,面含微笑地,站起了个身形颀长,脸色金黄的青衫人。他丢下一些碎银,跟着谷飘风出了门。看情形,他本打算一出遇龙酒馆便跟上谷飘风的,但是,突然间,他又改转了主意,拐进了另一条胡同里。因为,比他早一步地,从一条胡同内闪出了两个身穿黑衣,面目阴沉的中年汉子,步履稳健而快捷地跟在了谷飘风身后,不过,没靠近,保持了个几丈距离。而,谷飘风却似茫然无觉,手里一边把玩着那两个铁珠儿,一边摇晃着身子,仰着头,往前走。谷飘风走的方向是东城,若比起西城来,那东城该是北京城最僻静的一方,大街小巷,很难见个人行。谷飘风不愧“灵鼠”之称,他是既灵又机警,在转入一条不见人迹的小胡同后,他突然一笑说道:“这地方没人,咱们可以谈谈了!”霍地转过了身。

    这下出乎那两名黑衣汉子意料之外,他两一惊停步,随听居左一名嘿嘿笑道:“阁下不愧灵鼠,简直比耗子还精,正好,咱们两个也正准备唤住你!”

    谷飘风为之一怔,道:“怎么,二位认得我谷飘风!”

    居左黑衣汉子阴笑说道:“跺跺脚能使北京城震动的灵鼠谷飘风老爷子,那个不知,谁个不晓,咱两个要是不知道,那岂不是太以孤陋寡闻了!”

    谷飘风耸了耸肩,皱着眉头,一双耗子眼直在两人身上打转:“可是,我看二位却陌生得很,恕我眼拙”“那不要紧。”居左黑衣汉子道:“一回生,两回便熟了,其实,你谷爷无须认识咱们两个,只要咱们两个认得谷爷就行了!”

    谷飘风点了点头,道:“那也是理只是,两位既缀着我,又打算唤住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总该说说吧,二位!”

    那居左黑衣汉子道:“没别的,想请你谷爷赏碗饭吃!”

    谷飘风道:“怎么说,阁下?”

    那居左黑衣汉子道:“我两个奉命请你谷爷到个地方去一趟,只要你谷爷点个头,跟我两个走,那就等于赏我俩一碗饭吃!”

    谷飘风皱了皱眉,道:“二位,我要是不点头,不跟二位走呢?”

    那居左黑衣汉子脸色一变,道:“那你谷爷就等于砸我俩的饭碗了,谷爷既不肯赏碗饭吃,那我俩个只好不客气地想办法自保饭碗’了。”

    谷飘风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二位是六扇门中吃公门饭的爷们!”

    那居左黑衣汉子冷笑说道:“你错了,谷爷,我两个不属于任何一个衙门!”

    谷飘风咧嘴笑了笑,道:“是么?”

    那居左黑衣汉子道:“信不信那由你谷爷,谁不知道江湖上对六扇门中人深痛恶绝?我两个也是江湖上的朋友,既不齿也不屑挤身在六扇门中吃公事饭!”

    谷飘风呆了一呆,道:“那么二位是”

    那居左黑衣汉子道:“谷爷如今不必问,到了地头儿,自然会知道!”

    谷飘风点头说道:“说得是,可是那地头儿又在何处?二位是奉了谁的命?找我谷飘风又为了什么事?”

    那居左黑衣汉子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到了地头,谷爷还怕不知道?”

    谷飘风一整脸,道:“既然二位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当知道我谷飘风的为人,我谷飘风既没有招过谁,也没有惹过谁,二位”

    那居左黑衣汉子截口说道:“谷爷,那无关仇怨,你谷爷假如想弄清楚,最好跟我两个走一趟,我两个是奉命行事,管不了那么多!”

    谷飘风道:“我本有弄清楚之心,无奈如今没有闲工夫,改天行么?”

    那居左黑汉子变色说道:“谷爷,你要放明白点,我两个是奉命先礼后兵,谷爷是老江湖了,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不仅是跟我两个过不去,也是替你谷爷自身找麻烦!”

    谷飘风双眉一扬,道:“这么说,二位不容改期,我今天是非跟二位去不行了!”那居左黑汉子道:“只要你谷爷明白就好,我两个是奉命行事,不敢马虎!”谷飘风摇了摇头,道:“抱歉得很,我既没工夫,也不想去,二位看着办吧。”说罢,径自转身向前行去!背后,响起一声冰冷阴笑:“那么你谷爷是宁吃罚酒,甘心跟自己为难,跟我两个过不去了,说不得我两个只好得罪了!”话落一挥手,两名黑衣汉子一左一右,单掌双出,五指如钢钩一般扣向谷飘风左右肩井,好快的身子。谷飘风未回头,轻笑一声:“二位小心面门!”左手往后一抛,手中那两个钢珠儿脱手飞出,各取一人,果然,径袭面门。别看这玩艺儿一手能托两个,真要加点力道打在脸上,可受不了,轻则鼻青眼肿见血,重一点更能使脑袋开花!按说,灵鼠谷飘风身手不差,两下里距离又近,身后那两名黑衣汉子脸上势非挨上一下不可了!岂料,话虽如此,事却不然,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而不是猛龙不过江,既知灵鼠之名,软的他也不来。只听两名黑衣汉子同扬冷笑:“多谢提醒,我两个早留了意,倒是谷爷你自己打点着些!”右掌原式不变,闪电般各出左掌,只一捞,那两个玩艺儿已人手中,谷飘风一惊笑道:“我走了眼没想到,二位竟是高人!”霍然旋身,右手中旱烟袋飞点而出,疾袭两个黑衣汉子腕脉。他这一手应变,不可谓不快,但两名比他更快,一声冷笑,那居左一名翻腕,反攫谷飘风手中旱烟袋,那居右的一名却沉腕抖掌,扫向谷飘风胸腹要穴!只听“嘶”地一声,谷飘风撤招抽身得快,躲过了那袭到胸腹要穴的一击,也保全了那纯金打造的旱烟袋,可是衣袖一只却被居左黑衣汉子齐肩扯下,而且指尖微沾右腕,一条右臂为之酸麻无力,几乎抬不起来。刹时间谷飘风惊破了心,吓破了胆,脸色大变,作声不得。

    那两名黑衣汉子面带冷笑,左掌一摊,那两个钢珠儿已同样成了一块铁饼,砰然堕地,那居左黑衣汉子冷冷道:“谷爷,如今你是跟我两个走,还是愿意被我两个扛着走?”

    谷飘风情知今日遇上了硬手,一人已难应付,何况对方是一双,他这种机灵的人有一宗好处,好汉不吃眼前亏,绝不充硬汉、逞英雄,耗子眼一转,强笑摊手,道:“二位,我谷飘风鹞子碰见了鹰,认栽就是”

    那居左黑衣汉子冷冷一笑,刚要发话,谷飘风猛然转过身形,拔腿飞跑,一掠便是几丈。只听背后嘿嘿一阵阴笑:“我早料到你会有此一着,谷爷,这儿没有耗子洞,你谷爷没处躲,你就认命了吧!”双双腾身追扑,身法竟比有灵鼠之称的谷飘风快上一倍不止。

    谷飘风听得清楚,也情知两名黑衣汉子已到了身后,可是他那还敢回身搏敌,只是一个劲没命地奔逃。眼看便要奔出胡同,突然,那尚有十多丈距离的胡同口上,人影一闪,多了个背着手,面色金黄的青衫人。后面豹狼追逐,前面猛虎拦路,谷飘风魂飞魄散,刚凉了半截,却忽听那站在胡同口的青衫人笑说道:“谷爷,请先在我背后躲一躲,待我略尽棉薄,为谷爷赶走这两个当街咬人的疯狗!”谷飘风几疑置梦中,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毕竟是听得清楚,不禁大喜,脚下一点也不敢稍慢地猛力一窜,滴溜一转,绕到了青衫人背后。只听那青衫人又笑道:“如今谷爷是安若磐石了,只是谷爷可别留我一人退敌,趁机开溜,待会儿我还有点事情相烦谷爷!”

    谷飘风惊魂半定,余悸犹存,闻言忙道:“不会,不会,你老哥放心,谷飘风不是那么不够朋友的人!”话虽这么说,心中却打着见机行事的算盘。

    说话间,那两名黑衣汉子已然追至,双双停身在半丈外,寒着脸,四道森冷目光直逼青衫人:“朋友请闪开,别淌这池浑水,别人的闲事也最好少管”

    青衫人淡淡笑道:“你两个弄错了,谷爷是我多年至交、最要好的朋友。”

    那居左黑衣汉子冷冷一笑,说道:“朋友,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路见不平,拔刀助人,本是应该的,可是你朋友帮错了人,我先奉劝一句,别惹火烧身,替自己惹麻烦”

    青衫人道:“我本想不管,奈何我是他的朋友,我不能让人骂我不够朋友、不讲义气、是个畏死怕事的小人!”

    那居右黑衣汉子脸色一变,狠毒地笑道:“这么说来,你朋友是非伸手不可了?”

    青衫人淡淡笑道:“你多此一问,我要不伸手,我就不站出来了!”

    那居左黑衣汉子阴笑道:“好言相劝劝不醒,你朋友是情愿管人闲事,惹火烧身了,我倒要看看你凭的是什么,比谷飘风又强多少!”

    话落,身形电闪,与居右黑衣汉子双双扑出。

    青衫人目中冷芒电闪,冷冷笑道:“我凭的就是这双手,只月我这双手要比他那双手强多了——回去!”单掌疾挥,一闪而回,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挥掌之下,两声闷哼,两名黑衣汉子抱腕飞退,回到原处,面色齐变,同时怔住。青衫人笑道:“二位,如何!就凭这,够么?我这双手是不是要比谷飘风谷爷那一双强上一些!”两名黑衣汉子目光连转,脸上阴晴不定,未答话。谷飘风看得清楚,神情猛震,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想:这人是谁,看身手竟比大爷还高虽有所疑,心中可着实松了下来,他刚要迈步跨出。只听青衫人笑道:“谷爷,现在还不是露脸的时候,也不是谈话的时候,我一掌胜的侥幸,你还是在我背后多待会儿的好!”谷飘风刚伸出的一条腿,立又缩了回来,心中一紧,又打了鼓:这人到底是谁?忽听那居左黑衣汉子发话说道:“朋友好高的身手,是够,够透了,可是朋友你跟他谷飘风一无渊源,二无瓜葛,何必管他闲事,跟我二人为难?”青衫人笑道;“谁说我跟他一无渊源,二无瓜葛,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跟他知交多年,是最要好的朋友,不信你听听,是么,谷爷?”谷飘风自然是将头连点,一个劲儿的应是。

    青衫人笑道:“二位,如何?我没有骗你们吧!”

    那居左黑衣汉子脸色又复一变,但如今他已不敢轻易发作,刹时间恢复正常,扬了扬眉,道:“朋友,我老实说一句,谷飘风的闲事千万管不得,一旦搅上了身,将来你朋友想甩可就甩不掉了!”

    青衫人道:“不必威胁我,我不吃那一套,我要是怕,我就不站出来了,这件事我既然管了,我就打算管到底,半途绝不罢手,你们看着办好了!”

    居左黑衣汉子脸色铁青,身形一抖,狞声说道:“好吧,朋友,既然你朋友心意已决,我就少说一句了,我两本无惹事之心,奈何你朋友逼人太甚,别怪我两个把你朋友当谷飘风一样看待了,剁他!”话落,一挥手,便要与同伴联袂扑上。

    青衫人突然一摆手,道:“慢一点,先告诉我,你两个是什么路数?”

    那居左黑衣汉子冷笑说道:“只要你朋友能使我两个倒下,还怕不知道我两个的来路么?”闪身扑了过来。

    青衫人双眉微挑,笑道:“说得是,待会儿我不怕你两个不说!”

    右掌一抬,横截居左黑衣汉子,飞起左腿,踢向另一位黑衣汉子的下盘。

    他掌风如刀,那居左黑衣汉子未敢轻攫锐锋,右腕一沉,避过青衫人掌势,闪电再出,袭向青衫人胸腹,无奈青衫人身手太高,快他一倍,掌缘展处,正砍在他那右腕之上,青衫人留情几分,右腕幸未断废,却痛澈心脾,惨呼一声,退出丈外。

    适时,他那同伴也躲过了青衫人一腿,却未能躲过那青衫人抖手随后的一掌“叭”地一声,牙落血流,半张脸青肿,同样地大叫一声,捂脸暴退。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两名黑衣汉子吓破了胆,权衡情势,今日万难得手,能保得性命已是天大造化,那居左黑衣汉子,龇牙咧嘴恶狠狠地道:“朋友高人,我两个学艺不精,只有认栽,谷飘风今天就暂时交给你了,不过,那不出三天,连朋友你在内,总会有人来找回去的,你打点着吧!”一挥手,转身拔腿,便要开溜。

    “站住!”青衫人突扬轻喝,道:“没有我的话,你两个谁敢走?”

    那两名黑衣汉子还真听话,身形一震,没一个敢动。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如今我再问一句,你两个是何来路?”

    那居左黑衣汉子神情一黯道:“既栽在你手,那杀剁本任你,朋友听着,我两个是‘天下第一教’中人,该够了吧!”

    青衫人呆了一呆,道:“天下第一教,这名字好怪,口气好大,只是,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哄骗的么?”显然他是不信。

    那居左黑衣汉子道:“我句句实话,你不信我莫可奈何!”

    青衫人目中异采一闪,笑道:“那么,你告诉我,灵鼠谷飘风跟你们天下第一教何怨何仇,你两个要劫持他!”那居左黑衣汉子道:“我两个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那么多,也不敢知道那么多。”青衫人道:“你两个奉谁人之命行事?”

    那居左黑衣汉子,道:“那自然是我教教主,除他之外,谁能命令我俩!”“好话!”青衫人淡淡笑道:“你们那位教主又是什么人?”

    那居左黑衣汉子摇头说道:“别说我两个不知道,就是教中地位高过我两个的,也没人见过教主的真面目,你便是杀了我,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青衫人笑道:“我不必杀你,我有办法让你多知道一些!”

    那黑衣汉子脸色一变,道:“那没有用,你便是剥我的皮,抽我的筋,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青衫人双眉一扬,倏又淡淡说道:“你要知道,我行道江湖近二十年,就没听说过武林中何时出了一个什么天下第一教!”那黑衣汉子道:“我不妨告诉你,放眼天下,你是与谷飘风最先知道武林之中有天下第一教存在的人,目前还找不出第三个!”青衫人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你们天下第一教行事是够神秘,诡谲的”

    那黑衣汉子道:“事实如此,我不否认!”

    青衫人道:“你两个又要把谷飘风劫持到那儿去?”

    那黑衣汉子道:“自然是要把他送到天下第一教中去!”

    青衫人道:“天下第一教也该有个所在地。”

    那黑衣汉子道:“有,但本教主所在地今东明西,绝不固定!”

    青衫人道:“我问的是今天,是现在!”

    那黑衣汉子道:“我两个劫持了谷飘风之后,自会有教中人出面把他接去!”

    青衫人冷笑说道:“好狡猾的答复,只可惜你两个碰上了我!”

    那黑衣汉子道:“我仍是那句话,你不信我莫可奈何!”

    青衫人冷冷一声,道:“我相信,你两个仅是为人卖命的可怜喽哕角色,所知也就这么多了,便是杀了你们也没有用,你最后再答我一问,你可知灵鼠谷飘风是谁的人?”

    那黑衣汉子道:“自然知道,他是北虎铁胆神力霸王索飞的人!”

    青衫人目中异采一闪,道:“北虎铁胆神力霸王索飞,是北六省的武林霸主,一身功力高不可测,我不信你们天下第一教敢惹他!”

    那黑衣汉子冷笑说道:“事实上我两个奉命抓的就是他的人,你要知道,我教天下第一,并未将那索飞放在眼内!”

    青衫人长眉一扬,目闪冷电,大笑说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见识见识天下第一教有什么惊人之处,竟连索霸王也不放在眼内,回去告诉你们那位教主,灵鼠谷飘风的事,我一手搅过了,要他找我要人好了!滚!”

    那两名黑衣汉子如逢大赦,一句话未敢再说,转身狼狈飞奔而去,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转眼没了影子。

    望着那两名黑衣汉子奔出胡同不见之后,青衫人一笑说道:“谷爷,你如今方算安全了,可以出来了!”

    谷飘风这才满脸堆着笑地由青衫人背后转出,颇为窘迫地拱起双手,嘿嘿笑道:“这位朋友,好高的身手,简直令我谷飘风叹为观止,敬佩得五体投地,援手之恩,我谷飘风”

    “谷爷。”青衫人不等他话完,便自一摆手道:“论起来,彼此不外,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也是我辈武林人的本分,谈什么恩,说什么德,彼此帮忙,你谷爷曾经帮过我,今天伸手帮帮你谷爷,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我帮过你”谷飘风楞楞地道:“你朋友认识我谷飘风!”

    青衫人笑道:“适才那两个说得好,你谷爷是跺跺脚能使北京城震动的人,那个不知,谁个不晓,我要是不知道,那岂不是太以孤陋寡闻了?”

    谷飘风老脸一红,道:“够了,朋友,这话令我汗颜,也令我这张老脸没处放,今天要不是你朋友义伸援手,我谷飘风那一脚也永远跺不成了,可是,朋友,我怎么不”

    “你谷爷怎么不认得我,是不?”青衫人淡淡笑道:“我再套那两个的一句话,那不要紧,只要我认得你谷爷就行了,再说,一回生,两回就熟了,以后北京城里总有碰面的时候,到那时咱们不也就成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了么?”

    谷飘风只觉得眼前这青衫人高深莫测,既神秘又世故,是个丝毫不下于他的老江湖,点了点头,尚未说话。青衫人已然又道:“对了,谷爷,我还没有请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谷飘风呆了一呆,苦笑说道:“说来真够丢人的,你朋友也许不信,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衫人笑了笑,道:“谷爷,你信不?你不知道,我却明白!”

    谷飘风一怔,诧声说道:“怎么,你朋友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青衫人笑道:“谷爷是出了名的老江湖了,当知有些人擅于扮猪吃老虎!”

    谷飘风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瞪圆了一双耗子眼,道:“朋友,谷飘风是满头雾水”

    青衫人哈哈笑道:“那扮猪之人异常高明,不但愚弄了你谷爷,而且使你谷爷险些连人被他的人弄了去,最后还落个满头雾水,莫名其土地堂,谷爷,我明说了,你谷爷不是在马回回开的那遇龙酒馆里认识了个宫里的太监胡公公么?”

    谷飘风神情一震,脱口说道:“敢莫那家伙不是阉货!”

    青衫人深深地看了谷飘风一眼笑道:“谷爷,所幸我不是个大姑娘!”

    谷飘风猛有所悟,脸一红,窘笑说道:“你朋友原谅,是谷飘风口未择言,太粗鲁”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同是大男人,我不会在乎的,谷爷,那位胡公公倒是真不假,只是他在出酒馆门的时候,向刚才那两个打了个招呼!”谷飘风一怔说道:“你朋友看见了?”

    青衫人笑道:“我不会无中生有,无的放矢,我亲眼看得清楚,恐怕谷爷还不知道,当时我也是遇龙酒馆座中客!”

    谷飘风变色说道:“原来如此,我灵鼠谷飘风竟然上了他的当,被他愚弄了,这倒好,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睛,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阴沟里翻了船!”

    青衫人笑道:“谷爷,这没有什么,俗话说,人有失神,马有失蹄,谁能担保一辈子不出差错,不上人当,智者有一愚,密者有一疏,这是难免的,谷爷也不必把它放在心上”

    谷飘风苦笑摇头说道:“我谷飘风是回了锅的油条,出了名的老江湖了,没想到反栽在一个阉宫里的太监手中,心里是够难受的,要是传扬出去,怕不被北京城里的江湖朋友笑掉大牙!”青衫人点头说道:“谷爷,别看轻宦海中人,天下到处卧龙藏虎,那儿都有高人,那姓胡的不愧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能手,他先愚弄了马回回,然后再借马回回的接引愚弄了你谷爷,其实,谷爷,这些倒还都是小事,真正要紧的,是你谷爷这番心意算是白费了,谷爷从他口中所得到的,恐怕没有一句是真话”

    谷飘风一惊说道:“这,这朋友你也听见了?”

    青衫人点头笑道:“不瞒你说,谷爷,我就是跟着你谷爷进遇龙酒馆的!”谷飘风脸色一变,尚未说话。

    青衫人一摆手又道:“谷爷,别这样,我保证,至少对你谷爷来说,我不是坏人,谷爷,我没有太多的工夫,你谷爷也急着要回去见索霸王复命,我请谷爷归告索霸王,他的好意,我心领了,要他别再为我的事儿操心劳神,有些事,人多手杂,反而不好办了,还是请他留心自己,那姓胡的有结交你谷爷之心,绝非无因,宫里的太监串连上个武林中的天下第一教,这种事令人费解,也让人不安,懂么,谷爷?”

    谷飘风瞿然说道:“我懂,谷飘风不是糊涂人,那么您是”

    青衫人没说话,笑了笑,抬起左手,在谷飘风眼前晃了一晃,然后一笑转身,飘然而去。

    谷飘风神情猛震,脱口一声惊呼,立时怔住了,好半天他才算定过神来,再看时,青衫人已然不见了。他老脸通红,摇头苦笑喃喃说道:“怪不得功力比大爷还高,那两个兔崽子不是对手,放眼天下,谁能斗得过他呀!”“又一个跟头,这个跟头栽得不屈,不冤枉,只是那谷爷二字,你岂非是存心要我少活几年”他又摇摇头,又一声苦笑,转身疾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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