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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始终微笑着的男子,手指上却没有什么温度,他从她手中接过酒碗的时候,玉白的长指若有似无的刮过她的手背,却令她微微战栗,偏过头去,看着立起在她身后温文浅笑着的他,咫尺相望,心若天涯!

    对视片刻,苍双鹤的笑容里沾上了清晰可辨的宠溺,却令晏亭感觉毛骨悚然,身子不禁又是一颤,苍双鹤眼底的笑容更加的深刻,在晏亭眼中,那便是阴谋诡计的前兆;可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那无疑是‘浓情蜜意’的写照,心下慨叹,死妖孽,不管何时都这么虚伪!

    他二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坐在一边的卿玦不再迟疑,端起酒碗猛灌了起来,而给晏亭献酒的舞姬却开始脸色发白,咬着唇盯着苍双鹤手中的酒碗,身子微微抖着。

    “本大夫的酒,何需先生代劳!”

    她就是看不惯他脸上那种自得意满的笑,即便卿玦就在身边,还是忍不住出声反驳了,却不想她这神态配上低沉的反驳,反倒更平添了一份属于恋人之间才有的撒娇意味,听在有心人耳朵里,更加了几分酸涩。

    在场也只有那个狼狈的舞姬听了晏亭的话,心中欢喜的紧,娇娇柔柔的说着:“上大夫这话说得极是,奴家这酒本就是敬给上大夫的,怎好让旁人代饮了去呢!”

    那舞姬若是不说话,晏亭也不看她,可她开口之后,总令晏亭不自觉的想到姒塔,哪里还有什么好脾气,怒呵道:“你闭嘴,本大夫与鹤先生说话,焉有你插话的道理,乱没规矩的。”

    晏亭这一声暴喝,除了舞姬之外,后堂里的旁人也一并受到震慑,停了鼓乐歌舞,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皆惶恐的盯着晏亭,熟悉她的倒好好些,不熟悉的身子已经开始如那个舞姬一般的抖了起来。

    见众人的反应,晏亭知道自己有些过格了,忙笑着出声道:“没事,本大夫逗着她玩的,各位不必计较,继续,都继续吧!”

    瞧着晏亭的笑脸,卫都凑在晏忠身边慨叹道:“果真人不风流枉少年,本将军这辈子是错过了,比起上大夫能在这等环境下旁若无人的与女子调笑,本将军真要怨恨当年自己的胆怯了。”

    晏忠斜着眼睛睨着卫都,撇嘴道:“卫将军,您这话还真酸。”

    说罢两个人对瞪了一眼,双双转过头去开始饮酒,晏亭见众人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自己,感觉有些尴尬,伸手便去抢身后苍双鹤手中的酒碗,朗声道:“从今日开始,大家便要并肩作战,本大夫先敬各位一碗。”

    言罢转头伸手去抢苍双鹤手中的酒碗,他明明只是一只手擒着,晏亭却争不过来,回头对众人绽着笑脸,随后伸出另一只手,双手同时去夺苍双鹤手中的酒碗,依旧纹丝未动。

    笑容凝滞在脸上,晏亭恨恨的瞪着苍双鹤,冷然道:“松手!”

    而苍双鹤只是淡笑道:“偏不!”

    晏亭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苍双鹤平和道:“逗着你玩!”

    怒目圆睁,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等说出些什么,苍双鹤轻轻俯身,凑在晏亭耳畔小声道:“你这样子,很可爱!”

    心头一颤,很多年以前的熟悉感顷刻上涌,晏亭一瞬间呆愣在了原地,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苍双鹤嘴角凝着浅浅的笑纹,伸出另外的一只手,并不十分费力,只是修长的指尖微微滑过晏亭的手背,她便惊颤着缩了回去。

    再抬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苍双鹤垂着眼帘,双手擎着酒碗,朗然道:“上大夫连日劳顿,身子本就虚弱,需用药调理,不得饮酒,此酒便由鹤暂代他饮下。”

    晏亭睨着眼睛,冷哼道:“果真是妖孽,谎话竟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本大夫瞧着你就是贪吃这口清酒。”

    苍双鹤一饮而下,随即对晏亭浅笑道:“鹤可是替上大夫承下这毒酒,却不曾想竟换不得一句好话,若鹤挺不过今夜,想着上大夫竟不领情,死不瞑目啊!”

    晏亭说那话的时候,极轻极淡,不曾想苍双鹤竟能听个分明,心头咚咚的跳了几下,可听着随后的话之后,晏亭霍然起身,愕然道:“你说什么?”

    苍双鹤脸上的表情平静温和,说出的话却令晏亭不知所措,“方才那酒中有毒,鹤能不能瞧见明天的朝阳,实在是个未知数!”

    众人皆错愕的听着苍双鹤的话,晏亭迟疑道:“你贪吃便贪了,本大夫不怪你便是,扯这样的谎话实在可笑。”

    苍双鹤并不出声反驳,伸进袖中摸出一方洁白的丝帕,缓慢的靠近嘴角,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苍双鹤嘴角清晰的殷红,衬着玉白的肌肤,愈加的触目惊心,惶恐不安道:“这是怎么了,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用帕子缓缓轻拭去嘴角上的血迹,浅笑道:“鹤吃过许多东西,倒是未曾尝过南褚密酿毒酒的味道,这次也算体会一番了!”

    卿玦微醉,转头不安的看着苍双鹤开始泛出苍白的脸,晏亭猛然回头,瞪着那个神情恍惚的舞姬,对卿玦怒声道:“抓住那个女人,要活口。”

    听了晏亭的话,卿玦摔了手中的酒碗,霍然起身,抽出身后的半截画戟,直接翻过案几,纵身跃到舞姬眼前,画戟准确无误的抵在了舞姬的脖子上,逼得舞姬微微仰起了头来对着卿玦。

    晏亭看了一眼苍双鹤,随即大踏步的走到舞姬眼前,伸手摘下舞姬脸上的轻纱,愕然愣住,先前就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与姒塔有些相似,现在瞧见她的样貌更是愕然,她竟与姒塔生得一般无二,“你?”

    迟疑一声,看着这个舞姬眼中的决然,晏亭知道她绝非是姒塔,回头看着被雷心子搀扶着的苍双鹤,晏亭伸出手,冷然道:“解药!”

    却不曾想这个舞姬听见了晏亭的话,反倒仰头大笑了起来:“晏亭,没有杀了你,算你好运,你认为我会把解药带在身上让你们抓住么,实在太天真了!”

    晏亭眯起眼睛,狠觉道:“不交出来是吧,来人,给我扒光了拖出去示众!”

    女子非但不怕,反倒吃吃的笑道:“你即便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你解药的。”

    常春脚步略带着些踉跄的来到晏亭身后,小声道:“上大夫,下官知罪,盘查不清,竟然南褚的人混了进来,下官知罪。”

    晏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冷觉道:“治罪要紧还是鹤先生的命要紧,若是他没了,你想脱罪也难,给我彻查郡衙里里外外,查清这个女人的来历。”

    那个女子见众人视线都绕在苍双鹤和晏亭身上,使劲向前倾倒,好在卿玦反应快,画戟向后一扯,女子躲开了贯穿脖子的命运,随即被卿玦自后背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见此情景,晏亭从怀中摸出随时带着的针囊,从夹层中取出一粒乌黑的药丸,蹲下身子,伸手捏开女子的嘴,冷然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不交出解药,本大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后把手中的药丸扔进了女子口中,对卿玦冷然道:“严加看管。”

    再回头,已经没了苍双鹤与雷心子的身影。

    雷心子已经搀扶着苍双鹤离开,晏亭心中慌乱着,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常春暴喝道:“你跟着本大夫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把郡县内最好的郎中都给本大夫请来。”

    说罢沿着苍双鹤可能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内堂因为这一幕变故而慌乱着,苍双鹤由雷心子搀扶出了内堂之后,转到一边僻静的小径,随后脱离开雷心子的搀扶。

    有一道藏青色人影迅速靠了过来,轻缓道:“先生,事情查清楚了!”

    苍双鹤把方才擦拭嘴角的丝帕递给雷心子,复又摸出一方略小的帕子轻轻擦掉嘴角新流出的血水,淡然道:“说!”

    姬殇担心的盯着苍双鹤的嘴角,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苍双鹤淡笑道:“初南毕竟是有些本事的,此酒恁般毒辣,竟也会对鹤有如此影响,不碍事,你说吧。”

    姬殇担心的看着苍双鹤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水,快速的报出方才得到的消息:“此女本无名无姓,出于西申公子野的府邸,早姒塔半年被送到初南府中,如今是初南少有几个得宠舞姬中的一人,初南府中之人多数不知其来历,只唤其为南姬,观其样貌,此女应该是姒塔的孪生妹妹。”

    苍双鹤再次擦掉嘴角的血渍,轻缓道:“即便要对晏亭下毒,也该是晏毋庸的可能大一些,不过那人一直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晏亭最难堪的下场,倒是不会这么直接,再者初南那人鹤也算了解,虽然有许多手段,却不会这般拙劣。”

    姬殇看着苍双鹤苍白的脸,不解道:“先生的意思是?”

    苍双鹤浅笑,“怕也是个同弱水一般的痴情女子罢了。”

    姬殇摇头叹息,“空长了一张好面皮,却没什么脑子,实在可惜了,初南那个没心没肝的家伙会记着这个女人,又不是晏亭,哪里会那么多情。”

    听着姬殇的话,苍双鹤莞尔一笑,随其轻微的举动,嘴角又有新的血水溢出,捻着丝帕不甚在意的拭去,轻缓道:“南姬乃柔弱女子,却也能混进陈县郡衙,实乃常春的疏失,若今日当真是初南派来的人,怕不会如此简单便被发现,吩咐下去,严密把守。”

    姬殇躬身道:“属下遵命。”

    迟疑了片刻后,姬殇担心道:“先生,您当真还好么?”

    苍双鹤轻笑道:“若尽数饮下,即便是鹤也难以护住周全,放心吧,毒酒多半都在雷心子手中的帕子上了,稍后以罐子密封住,快马送回府中给别夕。”

    即便苍双鹤惨白着面色,不过他说了不碍事,多半就真的没事,倒也渐渐放了心,可还是想不通,出声问道:“先生既然早就知道酒中有毒,何必要亲口尝试,若担心难以让旁人信服,寻个牲畜灌少许试试便可,这也实在太过冒险了。”

    “若不冒险,又怎能达到令晏亭紧张的结果。”

    姬殇心头一颤,眼中含着更多的不解,不安道:“莫非先生也想学那弱水,先生您动了情?可晏亭似乎并不领情的。”

    苍双鹤摇头轻笑:“若鹤当真动情,也不会是弱水,有一种人,并不是缺乏能力,而是缺乏动力,韩夫人与姒塔是激发晏亭潜能的动力,韩夫人如今是阶下之囚,姒塔日夜受心病折磨,此二人皆不会得了善终,已成定局,晏亭便失去了动力,慢慢后退,唯有再给他个新的诱因让她警觉,才会让他快速的成长。”

    姬殇心头咚咚的跳了起来,半晌呢喃道:“晏亭似乎对先生有些误解,而先生以自己为饵,当真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么,若达不到,岂不是得不偿失!”

    苍双鹤浅笑:“你方才也说了,晏亭是个多情的人不是么?”

    姬殇愈加的不解,苍双鹤复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后柔和道:“走吧,晏亭已经追过来了,若是在鹤的卧房中见不到一个命不久矣的可怜‘妖孽’,怕前功尽弃了。”

    闻言竖起耳朵,果真听见后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后同雷心子一道护着苍双鹤回到了先前常春给安排的客房。

    进到客房后,看着苍双鹤那块已经被血润红的帕子,小心道:“先生沁出了这么多血水,真的没事么?”

    苍双鹤轻缓摇头,“只余些残毒,待到随着血水走出之后,应无大碍,更可令不明就里的人感觉触目惊心,一举两得,你且下去,严密布控,适当的时候,给晏亭留些蛛丝马迹,令他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毕竟初南不是眼前最该关注的人。”

    姬殇点头,始终想说苍双鹤实在太多偏待晏亭,究竟为何,可张了几次口皆未问出声来,正迟疑间,听见苍双鹤平缓的语调道:“鹤从不是善心之人,如此做法自有算计,下去吧。”

    被看穿,姬殇感觉自己的脸皮热辣辣的,这次不再迟疑,躬身施礼,随即走出了苍双鹤的房间,晏亭与一干人的脚步声就在院外,姬殇纵身跃上屋脊,无月亮的夜里,他可以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伏在屋脊后,看着晏亭带着人跑了进来,审视了片刻,借着屋内隐隐透出的灯火,姬殇看见了跟在晏亭身后不远跑进来的卿玦,略感眼圈酸涩。

    苍双鹤说他可以出现与卿玦相见,可三年的躲闪已成习惯,即便如此的接近,想到现身便感觉心中不安着,咬了咬牙,自己告诉自己,今日还有要事得忙,改天寻个没人的机会再见吧,谁人不知三年前信常侯的三公子死于白玉门血战,如今突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跳出来,不引起恐慌才怪呢,摇头苦笑,如今世上只有‘通天下’,不会再有信常侯三公子了!随即翻身跃下屋脊,迅速的隐没在暗夜之中。

    就在姬殇转身的刹那,卿玦仰头向他那边望去,脸上写上了不解,总有莫名的熟悉感,可心中挂念着苍双鹤,只是存着一丝疑惑,却并没有立刻上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随着晏亭向苍双鹤的房间里走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雷心子拔高的哭喊声,“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吐了这么多血来,雷心子听说人要是出好多好多血就活不成了,先生是不是也活不成了呢,呜呜——雷心子不要先生离开,先生说不会丢下雷心子不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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