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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可憎的德国人,花了多少工夫,才别别扭扭说出这句话?

    讥诮Markus的吐词之余,我眼前突然浮现陆老爷子跟我喝茶的场景。那时的他白发如雪,却是精神矍铄的。

    他竟真的,一病不起?

    陆戎他……

    我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Markus想要的,我什么都不会给。

    “唉,蔓,你真不配合。”Markus状似可惜,修长的手放在托盘上,“你要是不吃饭,我就把这些东西给倒了,可惜我为你苦练厨艺。”

    恍惚间,我想起Markus第一次为我下厨的场景。那潋滟的山景和他温柔的笑脸,糅合在一起,重新拼揍,变成狰狞的画面。

    “啪”,我打开Markus的手,“我吃。”

    我已经是瓮中鳖,没太多选择的余地。我知道我不能让自己饿着,不能失去孩子。就算我心如死灰,我都不能剥夺孩子生的权利。

    Markus收回手,抱臂浅笑,“趁热吃。”

    低头,我不再看他,拿起碗筷。即便他给我下毒,我也别无选择:我不能饿着。

    饭菜味道不错,我没什么食欲,但我细嚼慢咽的,吃了不好。

    放下碗筷,我将器具放回原位。

    “蔓,你胃口不错。”他递给我纯白的手帕。

    我接过,捏在手心,“Markus,你要是真的爱我,就告诉我,吴司嘉怎么样了。”

    他的目光变得玩味、探究,“蔓,在你心里,焦头烂额的陆戎,不比吴司嘉重要?”

    微微眯眼,我倏忽笑出声儿,“陆戎他,不是果断地放弃了我吗?”

    正当时,枪声逼人时,他已经决定放弃我和孩子了。我心知肚明,无论陆戎怎么回答,谋划许久的Markus都会带我走。然而,我就是对他那句云淡风轻的话耿耿于怀。

    那不是我想要的男人,那不是值得我爱的男人。

    我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Markus一愣,旋即爽利大笑,“蔓,放心,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他带出去餐具,再次反锁住门,密不透风的地方,唯有灯光给我光亮。我醒过来了,我即将清晰地感受我被囚禁的人生。

    Markus到底会对我做什么?

    会做什么。

    我缓缓闭上眼前,回想起他酒后对我的欲-念与暴虐。

    没多久,Markus又进来,抱了一堆书放在床边。

    他说,“蔓,我知道你会无聊,这里是我收藏的中文书,也有一两本英文的,你应该能看懂。”

    我没反应。

    他却十分热情,“蔓,你放心,我现在不会让你出去,但我会保证你三餐。提醒你睡觉,把你喊醒。你的每一天,和别人一样。”

    他故作的温柔里,不自觉流露出雀跃欣喜之前。

    听他可笑的话,我并不愿意给出反应。他觉得我是正常的,我一定会变态。之前在小岛上,我连手脚都被束缚,可我都没有现在这样,觉得窒息。

    Markus说得分明,陆戎现在焦头烂额。

    焦头烂额啊。

    陆老爷子病危,绝对是大事,是他权衡放弃我的大事。

    杨玏?在我选择离开的今天,我还可以指望他吗?或许在杨玏眼中,这不过是我精心策划的逃离计划罢了。

    吴司嘉,不知生死呐。

    萧鸾?这个阴晴不定的人消停了一段,也绝不是和我有交情的。

    我能想到或许有能力可以把我从Markus手里救出来的人,都不会救我。

    垂下眸子,我无声叹息,还是取过一本书。

    不找点事做,我要变成彻头彻尾的病人吗?

    Markus真的不知道,囚禁一个孕妇,是多么残忍的行为吗?

    他陪我看了几个小时的书,絮絮叨叨的,说些琐事。看他那样子,倒真像是深爱我的丈夫。我反感不已,却没有赶走他。事实上,我赶不走他。

    晚饭过后,他把我锁起来。

    我耐不住身体的不适,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澡。和陆戎一样,Markus应该有许多合我身的衣服,他递给我衣服时,还炫耀似的说,他会让我每天不重要。

    别无选择的我,强忍屈辱感接过衣服。

    不再想,我反锁门,脱衣洗澡。

    洗到一半,有人敲门,敲卫生间的门。

    Markus。

    我看了眼赤呈的身体,赶忙用温水冲淋,而后拿起衣服换上。

    我很怕Markus和陆戎一样暴脾气,等不及就踹门。

    好在,待我穿戴整齐后,门已经没有动静。

    我扯了扯衣服,走出。我没来得及捯饬头发,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头,有点难受。

    他看见我,眼眸一亮,“蔓,我帮你擦头发。”

    说话间,他长手一揽,扯过叠好的毛巾。我没有反抗,随他把我牵到床边坐下,替我擦拭头发。

    他很有耐心,慢慢地擦拭。

    我不敢放松警惕,在我洗澡的时候去而复返,他难道想……

    没有在我昏迷的时候动手,他想要在我清醒的时候?

    几分钟后,他随手将毛巾扔到一边,微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我满是戒备地看着他,我虽然不想白费力气作困兽之斗。但不代表,我不恨他,不恨这个以爱之名囚禁我的德国男人,莫名其妙的德国男人。

    他微眯眼睛,嘴角微扬,上下打量我。

    我和陆戎有过不少床事,我还算懂男人。我不信Markus爱我,但我信他对我有欲-望。从他的眼神,我就可以看出来,那火热得要把我燃烧的欲。

    “蔓,你怕我。”他轻声说,拇指覆上我的嘴唇,不给我逃避的机会,“瞧你颤抖的唇瓣,真像我娇养的玫瑰花。你大概不知道,我多想吻你,爱你,和你缠绵至死。”

    我暗暗发誓,他的拇指要敢撬-开我的嘴,我就咬他,狠狠地。

    他没有,他仅仅是痴迷地描绘我的唇形。

    “你放心,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动粗,你是我最美好的恋人,我怎么可以对你动粗呢。”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许诺。

    我全然不介意,我对他的厌恶,只会越来越深。

    说完,他凑近我。那动作,应该是要吻我。

    我当即后退,他的手压住我的后脑勺,暗暗用劲。两相较量,他的唇最后落在我的睫毛,“晚安,我的女孩。”

    吻完,他像是心满意足,起身离去。

    我的目光胶住他的背影,怕他反悔。走到门口,他停止脚步,转过身。

    眼神碰撞间,我竖起全身的刺,警惕与他对视。

    他不介意,对我笑得温柔,“蔓,我是想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心心念念的吴司嘉,没有死。至于其他,我不愿意再透露了。你对任何男人多一份关注,都会让我吃醋,让我发狂。”

    威胁意味这么浓,我把其他问题咽回肚子。

    活着……就好。

    吴司嘉活着,一切都没有那么晦涩了。至于他是好是坏,是残疾是健康,是再次沦为植物人还是活蹦乱跳……等我可以完整地回到琏城,我再去看吴司嘉。

    现在,我不想激怒Markus。

    见我噤声,Markus笑得愈发温柔。

    再次用口型跟我道“晚安”,他转身出去。

    终于,出去了。

    我松口气,旋即清晰地听到一系列声音,锁门的声音。

    我似乎——插翅难逃。

    瘫软在床上,我伸手关了灯。浓稠的黑暗像我袭来,沉沉压向我的胸口。闭上眼,我按住左胸口,感受着心脏的不规律跳动。

    “林蔓,好好休息吧。”

    我轻声对自己说。

    养精蓄锐才是我现在最应该做的。现在是Markus对我最为警惕的时候,我要是逃,成功几率约等于零。

    可是不逃,我怎么甘心?我真的会放心,让我和陆戎的孩子,在Markus这个变态眼皮子底下长大?

    四周的寂静,温吞地、缓慢地将我逼向深渊。

    我猛地闭上眼睛,勒令自己停止思考,只求睡过好觉。

    谁料,我不仅睡得不好,还被痛醒。

    我捂住发疼的肚子,睁眼之际,额头还在冒着冷汗。

    伸手开灯,骤亮的光给我些微的安全感。

    我没有时间观念,直觉已经白天。因为在辗转难眠后,我睡了个好觉。转念一想,Markus没来给我送早饭,应该还早。

    剧烈的痛让我动弹不得,更让人崩溃的是疼痛地方。

    我惶恐不已:是不是我腹中胎儿保不住了?

    之前我就痛,这次被Markus送到德国某地囚禁……

    惊涛骇浪似的痛意过去,我整个人脱水般,又软绵绵地在床上躺了几秒,我才起身。趿着拖鞋,我微躬身体,近乎蹒跚到门口。我抬起无力的手,使劲拍了几下。

    “Markus,你快来!”

    再恨他,我都只能选择相信他会对我温柔。

    想到会失去孩子,撕心裂肺的痛就占领我的心房。

    “Markus……”

    喊了第二声,我骤然腿软。眼前一片惨白,我手扶住门,缓慢地往下移。跌坐在地上,我缩成一团,被痛意侵占。

    冷汗涔涔之际,我居然想起了陆戎。想他那天早上,把我抱起送去医院。

    我在想他?

    开锁的声音拉回我的神智,我把身子挪到墙边,免得他开门把我撞到。

    门开了又关,Markus终是俯身抱起我,“蔓,你怎么了?”

    “痛。”我拽住他的衣角,“我肚子痛……孩子……”

    走了几步,他轻柔地将我放回床上。再次躺平,那剧烈的痛意稍稍消停。

    Markus安抚我,“蔓,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的温言软语,让我想起另一张惯常不苟言笑的脸。

    安抚完我,他走开几步,打了通电话,切换成德语。我并不精神,但知道他是在请医生。

    请医生!

    稍微缓过来时,我想,请个医生,会不会是我的转机?

    我藏在被子下的手,轻轻攥起床单。

    Markus结束通话,折身而返,坐在床边。他抓起我的左手,裹在他两手之间。他两手交叠揉捏我的手,“蔓,没事的。”

    又是故作情深的模样。

    我抽不出手,冷冷看他做戏。

    等待很煎熬,我的手被他轻抚,我却只觉被猥-亵。他喜欢在我耳边叨叨,甚至烦得我不再痛,连担心又散去了。

    在我困倦时,门外一阵声响,我当即警醒,猛地睁眼。

    门打开,入目的场景却让我十分失望。

    在前面的德国男人,眼睛被蒙着黑色布条,应该是医生。而他身后扶着的人,断然是Markus的人,果然德国人不全都长得一样,那个应该是把我抱上直升机的人。

    进门后,Markus的人反锁门,而后解开遮住医生眼睛的布条。捏住布条,他撤退,面色凛然,俨然看守房间内的情况。

    不管是不是,我知道,医生救不了我。

    医生不知道地址,在Markus两人的监视下,我很难跟一个语言不通的人传递救助消息。如果医生是Markus的人,那我真是得不偿失,反而又让这个变态男人看了场戏。

    就像陆戎。比起我死气沉沉的,他更喜欢征服试图抗争的我。

    医生放下医药箱,走到我身边,“还好吗,美丽的女士?”

    他放慢语速,说得又不复杂,我听懂了。

    我糯糯地用英文,“还好。”

    Markus却不悦,“请你不要觊觎我的妻子。”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Markus也很搞笑,这真的是再寻常不过的问候语了。

    显然,医生也很意外,不过他顷刻恢复,询问我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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