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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底子都不大牢靠,要进这些部门有难度。就算进去了,想站住脚也不容易。剩下就是总务课了,在总务课,魏文馨能做的工作也只有舍监。要进总务课,难度不比进其它部门小。

    第一,目前舍监编制是满的,没有空位,我不能把人家硬赶出去。第二,工厂有规定,有亲戚关系的人特别是夫妻不可在同一个部门工作。我跟魏文馨虽然还不是夫妻,但大家都把我们当成俩口子了,算是事实婚姻。第三,内部调动需要写明理由。要是干部调动,一句工作需要就解决问题。但是员工调动,这个工作需要就必须说明白了。我总不能说为了方便zuoai吧?再说了,我只是一个总务组长,又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人物。

    除了这些理由,还有一个原因也很重要。魏文馨现在以“罗建红的老婆”自居,开始管起我的事情来了。比如喝酒、打牌、和女孩子聊天之类,只要她知道了,都要啰嗦几句,而且渐渐有愈演愈烈的架式。居家过日子的女人就是这样,对老公的大小事情都有极浓厚的兴趣,如同过去居委会的大妈或者学校的团支部书记,一副以天下为己任的样子。这让我的脑袋胀痛不已。如果把她调进总务课,一天到晚在我耳边絮絮不止,我的头迟早要如“斗”一样大。

    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把她调总务课,耳根也同样不得清静。于是我去找吴主任商量。

    吴主任就是我的顶头上司,总务主任,也是HB谷城人,当初就是他把我招进厂的。我跟他关系非同一般,是铁哥们。大家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能做总务组长了。

    吴主任说:要做舍监也容易,超编一两个人问题不大。不过还是等一下看。

    我问他什么原因。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兄弟,新总务主管马上就要到了。

    这是个大问题。新总务主管不知是什么脾气,不知会不会搞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作法,这对我们相当重要。在没有摸清他的脾气之前,最好还是规矩点。

    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吴主任早想到了,我却懵喳喳的,可见他该当做主任,我只能做组长。

    魏文馨调单位的事情就暂时搁下了。她听了我说的理由,也不能反对。如果我玩完了,于她未必有好处。

    新总务主管姓申,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大三粗,酒糟鼻、八字胡,脑袋直接扛在肩膀上,模样傻得厉害。到任不久,我们就发现他的心智跟长相有共通之处,都傻得厉害。这么说可没有冤枉他,也不是省籍情结作怪(那时的台资厂,主管以上必须是台湾干部,大陆人再能干也挨不上边),是有依据的。

    他一来,就摆老爷架子。这个我们可以理解。像他这种人,在台湾不能掌什么权,不知怎么做老大。在工厂的台干会议中,除了挨骂,也没什么表现的机会。所以在我们面前摆摆架子,过过老大的干瘾,也属正常。但他不合一来就把我们每个干部都骂上一顿,指责我们的工作这也不好,那也不对。仿佛我们都是一群饭桶,他是一个救世主,专门来点拨我们的。这让我们上上下下都非常不服气。我在总务课做了三年,吴主任做了六年,对总务课的各项工作了如指掌,比他吃饭穿衣还要熟悉,他这样指责毫无道理。按吴主任的话说,是想给我们个下马威。

    这也没什么不对。当老大嘛,下马威也属必要。我们不习惯的是申先生说话的语气。工厂规定,凡是台籍干部,有官衔的称官衔,比如某经理、某厂长之类,没有官衔的主管,男的一律称先生,女的一律称小姐,八十岁亦不例外。这样很好,显得大家都是有礼貌有教养的,不是野蛮人。但申先生是个例外,他经常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大陆人”,这里面透露出来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人心里不大舒服。不过这也没关系,人家投胎投得好,没什么可说的。为了饭碗,我们也能忍受。

    说到这里,我知道会被人骂混蛋了。既然什么都没关系,什么都能够忍受,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还要说人家傻得厉害!

    我这里有个解释。能不能忍受和会不会抱怨是两回事。能忍受是说明我们久经锻炼,意志坚定,是个策略问题;会抱怨是说明我们心理正常,没有受虐倾向,是个态度问题。至于说他傻得厉害,乃是事实如此。

    申先生这种高高在上不合作的作法,导致我们关系不能融洽。他经常给我们气受,我们也就不好好配合他,让他经常到上头受气。

    这位申先生在任的一年两个月里,是我打工生涯中最不开心的一段时间。

    大约在一个月之后,魏文馨又来找我旧话重提。这个月我小心翼翼,不敢随便出去,每天跟她待一块的时间也不多,可把她憋坏了。所以语气和态度都不够温柔。那会儿我刚被申先生修理了一顿,心情奇劣,态度更差。三言两语的,把她骂一顿,骂得她乱掉眼泪,哭着跑掉了。

    关于我被申先生修理的事情是这样的,以下是当时的实况转播。

    “罗建红,你过来。”

    我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跑步过去站好,双手在身后交叉放在屁股上。

    “申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宿舍卫生评分牌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好?”

    “报告申先生,铝合金材料还没有买回来。等买回来了,三天之内就可以做好。”

    “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我两天前向你报告过。”

    “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我不说话。记不记得是你老申的事情,因此回答不出厂长的提问而被修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反正我向你汇报过。至于我把其它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混在一起向你汇报,让你头昏脑胀,没办法分辨,那也只能怪你自己记忆力不好,跟我没关系。谁叫你这么对我们?被修理就叫活该。

    “以后凡是这种事情都要用书面报告。”

    “我用的就是书面报告。我的工作报告里面都写了,你都看过,还签了字。”

    “这么多工作报告,我都能记得?你什么态度?怎么做事的?”

    我又不说话。既然谈到工作态度,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工作态度这东西,谁官大谁说了算,跟工作做得好不好完全没关系。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们这些大陆人,怎么做事的?你看你,笨得跟猪一样,还是个组长!”

    我还是不说话。被人骂成猪而毫无表示不大符合我的个性,我当然不能就这么给他骂了而无所作为。于是我在心里狠狠干他老申家祖宗十八代,脸上却一点不表露出来。

    这姓申的现在才干了个把月,所以还不到跟他硬碰硬的时候。给他个软钉子碰碰也就是了。终有一天,叫他知道我们“九头鸟”的厉害。

    然而我终归是给他骂了,骂得狗血淋头。如果不发泄出去,除非我是圣人或者疯子。所以魏文馨就成了这个出气筒。但是她离一个好的出气筒差距甚远,不过稍微说她几句,眼泪流得比孟姜女还多。搞得我心里乱翻翻的,比刚刚挨骂还要糟糕。

    当天下午,花蕊就来仗义执言了。一开始她气势汹汹,但我丝毫没给面子,披头盖脑把她也骂了一通。说她们女人除了烦人一无是处,一点都不能帮男人分忧解难。

    无疑这顿骂是替魏文馨挨的。中午不过说了个开头魏文馨就跑掉了,剩下一大堆啰嗦只好全送给花蕊。

    花蕊本来有很多问罪的话要说,结果被我骂一通,愣愣的,半句也没有说出来,最后眨眨眼,摇了摇头,就走了。

    不多久魏文馨眼睛红红脸红红的来找我。期期艾艾弄了半天,才说今天晚上不怎么加班,不如出去玩一下。

    这就算是向我道歉了。是典型的魏文馨方式。我想如果是花蕊,就会直截了当说对不起了。

    这个晚上魏文馨十分主动,我们都有点酣畅淋漓的意思。中间小憩的时候就躺在床上聊天,主要是聊花蕊。譬如她的爱好,家庭情况之类。魏文馨对此了解不少。聊着聊着我就会兴奋。

    如果我读过心理学,就能预感到终究有一天要和花蕊发生一些事情。因为根据心理学的分析,一个人如果不断地想着某件事情,就一定会付诸实施,哪怕为此粉身碎骨。

    PS:担心诸位老友下午上班无聊,发点公众章节上来瞧瞧,呵呵,馅饼是厚道人!

    六

    自打申先生下狠手把宿舍班长和一个保安班长打包后,我们跟他的斗争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这两个班长虽然不是HB人,但都跟了吴主任很长时间,宿舍班长进厂还早过我,算是总务课的元老,也是“吴记”的中坚力量。老申一下子把他们两个都干掉,而且罪名非常的“莫须有”,事先一个招呼都不打,让我们都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这个时候,花蕊那边又出了点事情。她在车间跟主任大吵一架。

    这不奇怪。以她的个性,跟任何人吵架都属正常。

    前面说过,花蕊是裁断的品管员。裁品与裁手通常是死对头。这个原因完全可以理解。裁手希望自己裁出的每一个部件都能免检通过,裁品只要点数就好。但是裁品职责所在,其势又不能马虎。如果检查出次品数量超过规定,裁手就要被罚。裁手有时就故意找茬,不是说裁品检得太严,就是嫌人家点数太慢,时常争吵。要是碰到火爆霹雳的人,说不定就打起来。当然动手的话,一般是裁品吃亏。虽然裁手大都身材苗条,毕竟是男人。

    然而花蕊是个例外。这女人勇悍无比,纵算是泰森也未必吓得住她。而且她男朋友是裁断组长,裁手不看僧面看佛面,要给她几分面子。不过争吵的事情毕竟难免。这一次那个裁手就告到了裁品主任那儿。

    裁手是JX人,裁品主任也是JX人。主任为老乡出面,骂了花蕊几句,于是就吵起来。女人争吵鲜有不骂的(那种读书读成四方脑袋,上面还长俩天线的女人例外)。我们厂里,上下级之间等级森严,顶撞上司属于严重违规。何况辱骂上司?

    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以为花蕊又是要我帮忙减轻处罚。虽然现在老申当家,做这样的事有点冒险,但是我没有退路。

    然而花蕊不是这个意思。她在我面前忿忿地又骂了主任一通,连带说了JX人不少坏话(当然这很不应该,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大片)。接着就说:我不想做了,我想出厂。

    我略微有点奇怪。按理,这样的事情她应该和江时虎商量,怎么找起我来了?我这人有时很鬼,有时又很老实,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

    一提到江时虎,花蕊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要提他了,屁用都没得。只会要我忍耐,要我改脾气。他妈的,他到底帮谁啊?

    我笑起来:他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又不是到今天才知道他是这种脾气。照你这么说,我也该骂了。

    花蕊瞪着我。

    我说:你还是忍耐一下吧。现在出厂,其它厂也不好进。再说别的厂里的干部,也未必见得就比你们主任好。

    花蕊叫道:我实在是腻烦了,一点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理解,不过我还是劝你忍耐一下。我们都舍不得你走。

    花蕊的脸红了一下(奇怪,脸红什么),低头想了一会,说:那你看怎么办?我是不想再在她手里做了。

    我安慰她说:你先去上班,这事我来想办法。

    其实我的办法也简单。我请了两次客。第一次是请花蕊的主任,请她不要计较。本来这事双方都有错,但人家是干部,这个面子就得给。我也是干部,得遵守游戏规则。主任开始死活不肯原谅,说花蕊实在太无法无天,如果不处理,她会很没面子,以后不好管人。这也是事实。但既然我已经出面,她又接受了邀请,就说明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

    最后主任答应了我的要求,不打包花蕊,只罚她个厂规第三条,也就是罚一百块。我的意思本来是这一百块也免了,要送人情就送大一点嘛。但是主任无论如何不肯再让步,我也不好勉强。

    第二次请的是品管课的一个负责人,是我们HB老乡。请她是要给花蕊调单位。这次喝酒尽欢而散。大家都是老乡,她相当给面子,一口应承下来。反正品管课内部调动无须惊动高层,她一句话就搞定了。

    所有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办,一个人掏的钱。我本来打算叫上江时虎,后来想想又算了。如果叫上他,就该当他出钱,变成我的人情送得不咸不淡,屁意思没有。

    如果你认为我是故意讨好花蕊,以便今后勾引她,我也没办法反对。因为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确实没安好心。但是当时我真没有这种想法。我只是想,花蕊也是我的朋友,我该当帮她的忙。

    我讲的都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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